“我也不信。”沈涟有些担忧,“陈哥应该也不信……吧……”
切片人此刻已经完全脱水,丧失生命,回归原状。
她的身躯像凋零的木蝴蝶,倒地时没有发出任何沉重的钝响。
脆弱的薄片散了一地。
陆鸣潮从通往三楼的台阶上走下来,脸上依然挂着标志性的笑容。
“啧。让你们打扫卫生,你们就打扫成这样?”
他虽然在笑,语气却是在质问。
玩家们忍不住又后退几步。
切片人善意的提醒让他们越来越害怕陆教授了。
陆教授的笑容此刻竟让他们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在这个副本里,无论是漂亮的,还是丑陋的,对他们来说,都是致命的。
陆鸣潮踩着满地的碎玻璃,走到了展馆中央。
离他越近,他就越紧张。
从楼道里走到陈岁面前的那几步,一步比一步沉重。
他以为陈岁会质问他。
又或者是带着他的小队当场跟他翻脸。
可陈岁转头就把切片人的提醒抛在脑后。
他甚至完全没有提起这件事,而是主动岔开话题。
“陆教授,你看,展馆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办法补救吗?”
陆鸣潮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有一瞬间他略显担忧的表情,只有陈岁能看到。
但很快,陆鸣潮就恢复了奥斯卡最佳演员般的出色演技。
他故作轻松地盯紧手表,“再等等吧。”
他紧盯着秒针开始倒数。
“三。”
“二。”
“一。”
十一点整。
陆鸣潮的视线落在陈岁身上。
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他那个眼神,仿佛在示意陈岁自己感受。
口袋里的特殊物品开始发烫。
隔着裤子都能感觉得到的灼热温度过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了哨响。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
大家没有任何反应。
这声哨响只有他能听到,前两声是短促的,第三声拉地很长很长。
起初是地上的碎玻璃动了一下。
然后,所有被破坏的标本仿佛被倒流了一小段时间。
碎裂的玻璃精准地拼合在一起,裂纹消失地干干净净。
标本们重新回到了展柜里。
福尔马林的气味也消散地干干净净。
切片人被时间整理成井井有条的样子,重新悬吊在空中。
先是二楼,再是一楼,一切都回归原状。
陆鸣潮领着众人穿梭在数之不尽的标本之间。
“如你们所见,研究院的标本,大部分都是来自于……”
他的目光在陈岁的口袋位置刻意停留了一下,“1993年。”
他像是全世界最富有的收藏家,热情地为大家介绍起了珍贵的标本。
“1993年,我们所站着的这个地方,叫矿山医院。”
“据说当时医院里有一个医生,痴迷于制作各种各样的标本,为了获得更加新鲜的人体标本,杀了很多人。”
陆鸣潮兴致勃勃地说起了这段过往,“死的人多了,怪事也多了起来,于是怪异研究所在这里拔地而起。”
“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科学地研究这片土地上……用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陆鸣潮像是在说一个极其拗口的绕口令。
“虽然我们还没有找出所有怪异事件的源头,但时间久了,总会摸索出一些规律。”
他的声音渐渐拔高,像一个沉迷于研究的疯子:
“比如今天,我想你们都已经亲自体验过了这个困扰着研究人员几十年的怪异事件之一:研究院的标本,无法被破坏。”
他说地越多,脸上的表情越兴奋。
“刀削,斧凿,火烧,腐蚀,无论怎么破坏这些标本,每天上午十一点整,这些标本都会——重生。”
围观陆鸣潮表演的桂圆下意识拍了拍陈岁的肩膀,目瞪口呆地感叹:
“我陆哥走剧情的时候,表情真的是越来越变态了,他现在的状态,演艺圈有个统称叫什么来着?”
桂圆绞尽脑汁,最后一拍脑门,说出那两个字:“入戏!”
“陆哥入戏了,魔怔了!”
陈岁站在人堆里,看着陆鸣潮忘我地在标本之间穿行。
他那些激情澎湃的台词,说到兴奋之处,急促的呼吸,和起起伏伏的胸腔。
镜片上的反光,阻碍着他看清他眼底的真实情绪。
陆鸣潮是个很矛盾的存在。
陈岁回味起他走向他时的那个脆弱的眼神。
好像生怕他下一秒就抛弃他一样。
熟悉又陌生。
骄傲又卑微。
他在舞台的中央滔滔不绝,没有人敢打断他。
除了——陈岁。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他靠近,然后抬手摘掉了陆鸣潮的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