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念回忆起纳采那天谢执说的话,喃喃道:“他没有同我说过这些……”
荀世俞慢慢站起,看向窗外:“子卿或许不是最有抱负的人,却是老朽这么多年来见过最有天赋之人,若他想做,他能为天下子民立命,甚至能助今上为盛世开太平,他可以有大好的前程。”
荀世俞转过头:“可季三小姐有什么?又能在往后那条路上给他什么?”
最普通的问话,那语气甚至听不出一点质疑,可季念的脊背却在那刻,被压塌了。
一个身陷囹圄的人,能给他什么?
她知道,哪怕谢执知道她在季家的地位那么不堪一提,哪怕知道治不好阿梧,哪怕最坏的情况是真的要他倾家荡产——
只要她开口,谢执就会无条件地帮她。
可她呢,能给他什么?
荀绍景看着沉默不言的她:“老朽就想问问,对季三小姐来说,子卿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什么都能向他开口?”
那日,季念在案下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肉里,疼到麻木。
良久,她忽地泄了所有的力气,答道:“重要。”
可荀太傅有一句话说错了。
正是因为太重要了,所以她没办法,没办法什么都诉于他。
卿月当空,她可追,可攀,可为揽月不眠不休遍体鳞伤,却独独不能够将他拖进他从不曾碰过的泥泞中。
所以四年前让她放弃谢执的不是任何人——
是她自己。
是她对着他时,不堪一击的自尊心。
第39章 二闯
当今圣上确实有意把六公主赐婚给谢执。
但新政执行到一半, 谢执在旁人眼中还是被贬之人,若是赐婚一事被人知晓了,难免有人觉得蹊跷, 皇上这到底是要重用还是不重用谢执?
所以皇帝特意趁益滁之事把他宣进了宫,都说益滁是个苦差事,又是因为谢执新政引起的后续, 那落到旁人眼里,自然不会多想。自那之后, 皇帝倒也没别的动静。
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人能打听到宫中那些秘密,比如陆家老爷子。
然后没过几日, 一人来到了苏宅外头。
季念这几日没去觉春楼,觉春楼最忙的时候也过了,苏翘得了几日闲在宅子里吃吃喝喝看看话本子。
这日突然下人来传话,说陆夫人来找她,她还有点懵,陆夫人?哪个陆夫人?
待到在宅门外看到季盛兰, 她才转过弯来:“季盛兰?你怎么想到来找我了?”
季盛兰没管她, 往里探头望了望:“季念在不在你这里?”
“找念念?”苏翘挑挑眉, “她为什么会在我这里。”
季盛兰情绪不太好,皱皱眉不同她绕弯:“她这些日子都没去觉春楼, 又不在你这里,去哪儿了?”
苏翘品了品她话中的语气:“哟,你该不会在担心念念吧?”
季盛兰横眉立目:“我没有。”
苏翘不吃她这套, 无所谓地道:“你没有你问什么?”
季盛兰:“你!”
“诶好了好了。”苏翘见季盛兰一直被丫鬟给扶着, 低个头才发现她脚踝裹了好几层。
苏翘给她让了个位子, “你先进来吧, 我看你这脚也怪疼的,别人家见了以为是我们苏家怎么你了。”
“……”
苏翘把季盛兰带进自己屋里,给她倒了杯茶:“我也好几天没见念念了,不过她应该也没什么大事。”
季盛兰才拿起茶杯,闻言哐铛一声放下:“今上要赐婚六公主于谢家公子,她怎么可能没事?”
苏翘有点好笑:“你不是不喜欢念念吗?怎么这么关心她?”
季盛兰微愣,复又恢复了神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没关心她,我是挺讨厌她的。”
脚都裹成这样了,还想着找人。苏翘对着季盛兰敷衍地挤眉笑了两声,满脸的不信。
季盛兰睨着她的神色,别开头,似是很不悦。
半晌,她忽然开口:“她这人总是一幅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说她什么不好的都没脾气,每次看着她就觉得天生比她矮一截似的,怎么都不会被她放在眼里。”
苏翘无趣地翻着看过的话本,听她这么说,惊讶地从话本子里抬起头。
“你以为她什么都没有吗?”季盛兰没好脸色地瞥她一眼,“就是因为都不在意,所以才什么都敢做,敢孤身一人把季梧带走,敢自己开觉春楼,还敢一言不发地同嘉裕侯签下和离书,别人不敢做的事,她都做到了。”
季盛兰顿了顿,神情陡然落寞,“所以她才能在四年后,和心里那人再碰上。”
苏翘表情认真了点,先前她让人去查那书呆子,阴差阳错地竟发现那人和季盛兰的那段过往,为此她还特意写了封信送给季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