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这么说,若尊上当时未收住神力,天地早已毁灭。”回过神的破军惊声道,天地虽开,但九天尚未彻底形成自己的法则,溟洲还是逆天而生,与玄墟关联难以斩断,若那时神陨,天地必会重归混沌,大地上的芸芸众生会被碾压成齑粉。
此时才算彻底明白当日的凶险,破军在惊叹尊上神力强大之余,不禁有些后怕,对莫名做出反常举动的垠渊,也多了几分抱怨。
“那两位之间出了点问题,所以我才让你千万别提起垠渊。”奎山拉着破军又走远了几步,生怕那个名字被梨花树下的神之主听到。
“可是半月前他们一起去坎泽畔,我看那时候还好得很啊。”懒洋洋趴在破军肩上的冰夷摇晃着龙角,眯着眼说道,身躯虽然缩小,声音丝毫没有减小。
“此一时非彼一时,我看你还是快去丹陆,助垠渊尊上破除离泽禁制,如果他愿说,自会说,若是误了时辰,弥泱尊上怪下来,那可不好收场。”奎山按住冰夷的龙角,凑在破军耳边说道。
仙邸中那位,性子最是难以捉摸,平日无事时尚是如此,此时有事,就更加摸不透,破军并不担心晚去拜见弥泱会降罚于他,只怕误了大事累及苍生,来时,已听奎山说过这三千年来,溟洲战火不断,这篇满目疮痍的大地,再禁不起硝烟。
破军欲驾云而起,见奎山待在原地,便转身问道:“尊上命你我二人同去,为何还不走?”
“我放心不下,你先过去,此处无事,我自然回去与你会合,南境不似北境这般安宁,那里处处都是险境,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垠渊尊上在泰舆宫内,可先去找他。”破军虽然善战,但性子刚烈,少了些心思,从坎泽返回时,奎山已探得垠渊神息在焱城,便想着让他俩先碰一面。
破军口头应下,心里却寻思着这奎山几时变得如此絮絮叨叨,总归出于一片好心,自己也不能拂了人家的好意。带着冰夷离开后,久未见天日的他先在大地上方巡视一周,发现南境果然暗流涌动,寻思过后,转头前往焱城,打算先到垠渊那儿一探口风。
奎山在仙泽中徘徊良久,才回到仙邸前,还没进到院中,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曼陀罗华特有的味道将梨花的清香盖住,旖旎糜烂的香气,忘忧滴落在地上后化作白色花影,花影落下如雪花簌簌,仙气飘飘的仙泽上,全是一幅颓废靡丽又凄艳冷冽的画面。
满地空坛让他皱起眉头,轻叹一声走到梨花树下,夺过弥泱手中的酒坛,一挥衣袖,院内空空,将手中剩下的半坛酒放在石桌上,默默坐到梨花树旁的空地上。
弥泱抬眼看了看来人,又低下头合上眼,只是这一眼,就让本就不安的奎山更加担忧,神族从来都是张扬的,他们是天命之人,生来便可以高高在上俯瞰世间一切,神族也是淡漠的,他们主宰着苍生,所以万物生死在他们眼中不过与沧海横流一样,都是大道使然。
神族绝不会如此神伤,他们不该受这些毫无意义的情绪困扰,但神族诞生以来,从未出现过叛离之事,若垠渊当真做下那些有违大道的事,就是叛神,神族视同生血脉之间的羁绊重于一切,因此无论谁都无法接受这样的背叛。
奎山不同于其他十二位神祇,他生来就是独自一人,早年在玄墟,还被同族玩笑,是不是鸿蒙孕育他的时候忘了什么,把他的同生者落下,虽无法体会那种息息相连的感受,在合力并肩,维持天地秩序的过程中,他也逐渐明白了血脉之间的重要性。
后来下到溟洲,看遍世间无数情仇,那些斩不断的恩怨情丝,都不及神族与生俱来的命运羁绊,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八个字来形容双生神祇之间的连契也毫不为过。
可面前的人是神族之主,亦是苍生之主,她身上背负的是芸芸众生,奎山捡起落在地上的一瓣梨花,用手一捻,花瓣又回到了树枝上,他收起脸上担忧的神色,说道:“尊上,您振作一点,只有您能让天地恢复秩序,让天下苍生安宁。”
“奎山,你在说什么。”弥泱冷笑着,转头看着劝诫的神君,“苍生之重,何时轮到你来教育我?而且汐樾尚在巽泽内,我岂会置苍生于不顾,我只是在想,若是垠渊当真叛神,我是否要如那日所言,亲手杀了他。”
“是下神失言,尊上勿怪。”奎山无法接过那样的话。
沉默良久,弥泱起身,朝震泽畔走去,他慢慢跟在身后,不安的手指在长袍下翻动。
“奎山,我不是让你去丹陆吗?你怎么还在此处?”他听到前面的神祇徐徐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