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问你看见了谁。”
“兰裳的遗愿下神没有听到。”
神之主略有些喑哑的声音中,带着非得出真相不可的决绝,奎山兀自抬头,看到那张没有一丝表情的面孔,那一眼,便知,今日有些话非说不可。
“奎山,你何时也学会欺瞒于我,神族做事一向坦荡,为何学得如此扭捏作态?”弥泱抬起手,一道神力将十步开外的巫神束到身前,盯着他说道:“把你看到的和你所想全都说出来,我不想对神族使用读心术。”
咫尺间的距离,奎山清晰地看到王座上,漆黑眼眸中那样悲切的痛,尽管自己被困住,依旧能感到握住神力的手微微颤抖,顿了顿,说道:“那日,灼烈手中有不属于他的灵力在流动,我怀疑是暗之力。”说完,他闭上眼,很快又睁开,在心中积压了三千年的困惑统统说出,心下多了几分释然。
握住神力的手紧了紧,很快缓缓松开,身上的束缚解去,奎山站在王座旁,心里五味杂陈。
“若只是灼烈,那便是兰裳的宿命。”弥泱淡然一笑,突然直起身来,奎山尚未明白这句话中的含义,脚下一阵晃动,就被带到云端之上。
隐世三千年的神殿出现在眼前,那只是个虚幻的影像,却又如此真实,风过处,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白玉地砖上,大理石柱上,一切白色的地方都被染红,风霜洗礼,雨雪冲刷,鲜血从未散去,那些红是兰裳对世间的眷恋,也是对当日之事的恨。
奎山正疑惑尊上为何将他带到此处,还将在世人眼中早已坍塌成碎屑的神殿幻化出虚体,只听得云端上,淡漠而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传来:“那日,暗之力凝成的短刃将兰裳的元神击碎,垠渊就在这儿,灼烈的一举一动都是受他所嘱,他竟笑得如此邪恶,如此扭曲,他当真那么想杀了我?”弥泱指着带血的石柱旁,念着垠渊的名字。
即便垠渊手持灭神刃刺向她之时,目光交接时,对方手上的停滞,都足以让她相信其中有误会,可亲眼看到天祇殿中的一幕时,那些开脱的理由瞬间变成数千年自欺欺人的谎言,这个误会更像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尊上,下神还是觉得此事还需斟酌”自从事发以来,对垠渊就再无百分百信任的奎山,在这一刻还是想着劝解弥泱。
“我看到的东西绝不会假,灼烈也不会在一朝一夕之间陡生杀意,一个凡人怎能如此精准地刺中神族元神,他到底谋划了多久,竟下手如此狠绝,可惜兰裳临死都还挂念着苍生,不起兵戈,若能化解仇恨,他们那还是万年来只能仰神鼻息的凡人。”弥泱好像未听到奎山之言,只是自顾自呢喃着。
奎山心中酸涩,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虽独自一人降世,却也知神族同生之神之间无法斩断的羁绊,他们血脉相连,能知对方所想,也能时刻感受对方安慰,亦可互换做彼此。
如果说对神族来说,世间还有什么比隔断血脉更痛苦的事,那便是背叛,何况这种背叛,还是来自与共同降世之人。
“他为何会与焚祭勾连,若非他真想动手,灭神刃怎能为他所用。”弥泱愤怒地打出一道神光,将虚幻的神殿打得粉碎,天地所生的三大神器皆有灵性,若非主人所持,使用者需与主人心意相通,否则,无第二人能唤动这三件神器。
波动的神力让脚下的浮云不安地流动,奎山心中暗惊,面前是神族最强大的尊上。若其迁怒于此地,溟洲大地必将毁于一旦。
“尊上,可否需要下神前去一问?”他亦知此问多此一举,却还是开了口。
脚下的流云平静地悬在天际,空气中再无神力波动,弥泱回过头来,“此事,我自会处理。”让人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依旧如往日那般,抬眼间,仍是睥睨众生的模样。
“尊上,倘若垠渊尊上他当真......”为神十几万年,奎山从未像今日这般支吾,千言万语如鲠在喉,然而事关神族,波及三界,又不得不问出口。
“若垠渊真叛我神族,我定不会姑息于他。”弥泱挥手打断还欲继续发问的奎山,话锋一转问道:“依你之见,姝妤情况如何?”
“身体无恙,只是半数魂魄不在体内,因而昏睡。”本想再问垠渊之事,既然提到姝妤,奎山只能作答,回想那日,姬恒匆匆入宫相求,他赶到大司徒府上却发现,不知何时,小姑娘的魂魄离体,不同于苏婉被人强行夺走魂魄,这位公主的魂魄是自行离体。
“只有半数离体?”弥泱缓缓走在浮云上,脚下的风声呼呼作响。
“初时魂魄全部离体,昨日已回归半数,今日尚且不知。”奎山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