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裳被运化后后,因剥离一抹元神,弥泱便元神入定,不再过问下界之事,亦从未出过太虚之镜,诸神往日虽喜欢窥探下界,人族的趣事都成了他们日常的八卦,但自从玄墟最高处一片沉静后,他们不再聚于太虚之镜前,偶有路过,都会绕开那大片大片开得妖娆的曼陀罗华,无他,只因那一抹元神在下界,神族虽不在意世俗礼节,过问尊上之事,总有些逾越。
自此,十星君除按时布星外,只是相约饮酒抚琴,或在三途川畔折花寻欢,有时,懒于应付时,一次便布下半年星盘,于自己境地之内入定,太虚之镜外花开半季,方醒。那些年,人间幼儿总是指着星辰闪烁的夜空朝大人询问,都说日转星移,为何星星日日如此,不见挪动位置,人族不识天时变化,只能推说天下安定,无甚变动,因而星辰亦如此有序。
只在偶尔与身处下界的奎山消息互通时,他们才知在兰裳的治理下,天钧繁盛,溟洲安定,然而即便是与人族同处一片天地的巫神,也百年不曾离开少阳,究其原因,与玄墟诸神一致,他亦不愿窥探那抹元神。
直到三千年前,天地震荡,他匆匆赶回,十星君才知下界巨变,兰裳身死,还来不及多问,他们就不得不遵照神谕,前往下界,以身为印,撑起天地。
日前,四方星君从三千年的封禁中醒来,回归玄墟,他们都默契的对当年的事闭口不提,就像那场动荡从未发生过一般。
弥泱冰冷而悠远的目光恢复了温度,转过身看着呆若木鸡的垠渊,缥缈的声音像是从茫茫虚无中传来:“你实话告诉我,兰裳,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垠渊木然地回答着,从那墨黑的眼眸中,他看到一团红色的,温暖却可以吞噬一切的火焰。
弥泱眼底闪过明灭可见的光,那团火焰熄灭,她坐在王座上,冷漠淡然,一如从前。
那是在怀疑自己吗?垠渊内心动摇,那场人族谈之色变的浩劫,皆从当日自己失了神般的闯入太虚之镜开始,不,神族不会怀疑自己,与自己神血相连的同生者更不会,那不是怀疑,只是想弄清真相。
“是啊,那时我们都不在这里。”弥泱喃喃自语道。
“这是在坎泽畔的冻土下找到的,我问过姬恒,他断言这是兰裳之物,天钧史册在曾有记载,只是后人从未见过,这枚玉佩,要么是兰裳亲手埋入极北,要么就是被他人埋下。”她拿出玉佩,递给奎山。
幻象中仅自己可见的男子,洒在泽中的凡人之血,遗失已久的王族玉佩,出现在人族身上的兰裳的气息,这每一件看似离奇的事情上,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踪迹拼接在一起,就编织出一幅画卷,上面描绘着三千年前的故事。
“我明白了,这枚玉佩,定是兰裳送与那个人族的。”垠渊指着她手中的玉佩,那不再是一件装饰品,而是一场旅途的见证者。
“所以,兰裳死后那个人才会以自己的血来悼念。”
“因他身上有兰裳的气息,所以坎泽之水有所感,禁制自然就成。”
他和弥泱你一言我一语,好似两人就是那个故事的亲历者,这样的解释太过合理,以至于他们找不到更完美的理由。
“尊上的意思是,那个凡人引血入坎泽,是为了悼念兰裳?”在一旁默立的奎山突然意识到那短短二百年发生的事,远不如宁定的大地那般平静,而兰裳所做的事,也不仅是做了一世人族的君王。
弥泱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在大地上居住了三万年的神君,竟然不知人族有这样的习俗,她并未多说什么,而是将自己与垠渊分离后,在草原上的所见所闻又复述了一遍。
“原来如此。”奎山的确不知此事,他极少过问南北两国之外的地方,也感激尊上并未因此而责备自己,想到那些泽水,他又换上严肃的神情,问道:“可是兰裳与那个凡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她竟将自己的气息放在一个凡人身上。”
哪怕只是一抹元神,也是众神之主的元神,天钧王的身份何其尊贵,区区一个凡人,能活二百岁,必是兰裳动用了逆天改命之术,强行为其延寿,这是玄墟神族都不会轻易使用的法术,那个凡人,对她来说,竟是如此重要。
大殿内一片沉默,千年往事,已如灰烟,弥泱端坐在王座上,回想起当日虚无中的对话,若要破坎泽之禁,恐怕得先搞清过去之事。
第47章 回溯
凉风习习的夜晚,奎山却坐在穹霄宫外的台阶上,神色恹恹,坎泽禁制的来源已查明,但依旧找不到破解之法,古尔列人没有文字记录的习惯,他们的历史都是靠口口相传,其中完全没有某个族人和天钧先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