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幕又将她带回昨日,若说在流沙洲中看到的那个人不令她害怕,那是假话,不过当时人多而已,“你......没事吧。”她声音颤抖,连牙齿都在打架。
男子闻身转过头来,喉咙里发出嗡嗡声,之后再无声息。
“哥哥!”姝妤跳下马背,朝男子跑去,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多日不见的哥哥竟会伤重至此,哥哥操控流霜之术已臻化境,更兼身份尊贵,在天钧,还有谁能伤害到他。
姝妤查看姬洹伤势,惊奇发现,这伤和那日流沙洲中所见男子的伤如出一辙,虽然哥哥身上只有一处伤口,但若不及时止血,哥哥恐怕会失血过多而亡。看着哥哥胸前怎么也止不住血的伤口,她泪如雨下,好在马儿听话,屈膝于地,让她能借力将哥哥推上马背。
姝妤一路飞奔,刚到府门口,姬洹一头朝马背上跌落下去,从宫内回府的姬恒正巧到达,连忙抢上前去查看,一探,心几乎凉了,这伤,他生平见所未见,亦无半点化解之法。
“找巫神,我们去找巫神。”姝妤带着哭腔,脸上还挂着大颗泪珠,“啪嗒”泪珠顺着下巴滴到地上。
“巫神已回少阳。”姬恒眼见爱子命在旦夕,自己却无能为力。
“王上,对王上在,她一定可以救哥哥。”姝妤慌乱之下,口不择言,顾不得合理与否,只要想到,尽说出口。
小姑娘的话在姬恒的心中再次燃起希望之火,虽是逾越之举,却也是救爱子的唯一方法。王能令尊贵的巫神俯首听命,她的实力一定更强。
插着浮云纹令旗的马车,再次朝云都中心驶去。
“臣姬恒恳请王上救救犬子姬洹。”姬恒重重跪于殿前,双膝碰到石板上,闷声震响。
小憩中的弥泱被殿外的喧嚣声扰乱思绪,揉按着太阳穴,不悦之色浮于她脸上,转念一想,姬恒既是四姓之长,定是稳妥之人,不会无故闯宫,今日如此贸然行事,定是别无选择。
她走到殿外,只见年轻的男子躺在马车里气息全无,鲜血顺着马车流下,把地面染红,扬手除去姬洹上身的衣裳,男子结实的胸膛上有一个拳头大的血窟窿,伤口周边隐约泛黑。
伸手试探伤口,本应温热的血,正冒着丝丝寒气,如此冰冷的伤口,血却无法凝固。金色的光从她手掌中注入发黑的胸膛,光芒所至,伤口立即愈合,不多时胸前已平滑如初,姬洹幽幽转醒,只见其父正对面前的王拜谢。
原来救自己的女子竟然是天钧的王,那些传言果然是真的。他强撑着起身就要拜谢,却被一只纤细却有力的手扶住,“不必多礼,何地为何物所伤?”只听王问道。
“回王上,渡魂塔外十里,黑色雾气。”不到二十字,姬洹声音颤抖,眼里尽是恐惧。
“哥哥,你没事了吗?”一路小跑过来的姝妤关切询问,“你为什么会被怨灵所伤?”
怨灵是什么,是鬼还是什么奇怪的生灵?一为父亲,一为兄长,姬恒和姬洹两人皆对这两个字感到好奇,姬氏乃是数一数二的豪门,他们已经知晓大地上的许多秘密,然而他们都未听过这两个字。
“我在流沙洲中遇到过,那个死掉的人伤口也是这样。”姝妤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在马车梁上比划出两道口子,说道:“黑色雾气,那是怨灵,垠渊告诉我的。”
两人愈发糊涂,小姑娘出门一趟,到底遇上了些什么奇事,那个第二次听到的名字,究竟是谁?
“早些回去休息。”弥泱并未告诉小姑娘答案,只是简单吩咐一句,便转身走入殿内。
天色渐暗,夜幕降临,黯然无光的天穹,烛火透过窗户发出昏暗的亮光,大部分地方,都是看不见尽头的黑暗,几缕星光忽然从大地八方升起,闪烁着朝夜空里飘去,零星地分布在墨盘里,为夜空增添了几分朦胧。
大地正中,赤火与白雪蜿蜒而上,交织成一座尖塔,悬浮在半空中,十里之内,都被尖塔的光辉照得透亮,如同白昼,这就是大道念叨了无数遍,两国为四姓八人用灵力共同铸成的渡魂塔。
百年前两国停战,为纪念那些因国殇而逝的将士,两国四姓遂以流霜,流金之力,以雪峰之冰,炎谷之土为引,花四十九天,筑起这座冰火交融的尖塔。自此,每年伊始的第一天,八位族长都会到此注入一次灵力,使得塔上之雪经年不化,塔上之火经年不灭。渡魂塔存在的目的,只有奎山和两国四姓知晓,塔如其名,便是为了渡无处可去的亡魂,与其说渡,不如说是困。
以塔为中心,十里之外,两方各有一队士兵手持长戈,重甲披于身,他们仿佛被定在这茫茫大地之上,与这天,这地,这塔融为一体。镇守渡魂塔是军人至高无上的荣誉,一队千人,一年一换,只有两国中出身良家,身手不凡的青年才俊,才能得到这个一生一次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