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帝开始在困在凤珩的地方建设法阵,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凤珩的鲜血一直浸润着他的脚下的法阵,像是把他整个人和这个法阵连接在了一起一般,凤珩变得愈发嗜睡,好似他本身只是一个容纳血液的机器,只要负责能让这个法阵运转就行,除此之外他没有其他意义。
裴朔雪从刚开始的旁观,到之后忍不住地在其中嘶吼、大闹,没有人理睬他,他就像是个疯子一般做着独角戏,再到最后颓然地坐在地上,看着凤珩的血从自己脚下的阵法纹中流过,他却不能阻止。
凤珩化形之后不是没有反抗过,可是被困在捆神柱上的他根本不是玄帝的对手,他安静又颓废地在这个地方消耗着他的生命,消耗着几万年的时光——裴朔雪算过,从玄帝抓走小凤凰之后到凤珩去人间,其中沧海桑田,难以计数——玄帝主神界,白帝降世封战神,再到玄帝和白帝两人大战,如此漫长的时间中足以让一个神帝成圣之后又陨落,而凤珩就一直被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之间,日复一日地困在那片黑暗之中,从未踏出一步。
他亲自教会飞翔的小凤凰居然就困在方寸之地中从未享受过自由,而他却懵懂未知,从神界心灰意冷地去了人间,求西王母看了玄帝给的小凤凰尸体之后,万年间就再也没有怀疑过玄帝……
眼前的场景就此化为粉碎,裴朔雪睁开眼,回到了现实——
耳边传来众人的声音,裴朔雪却像是不能理解一样,只是呆呆地躺着,什么声音入耳都像是过耳云烟。
为什么?裴朔雪想不明白。
“为什么?”他喃喃出了声音。
就连白帝都觉得,裴朔雪能进入凤珩的梦,梦中凤珩一定是有什么心结需要他去解决,可没有。在梦中,裴朔雪一直只是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当年他没有看到的事情,仅此而已,凤珩没有给他任何需要解决的问题,没有给你设置任何障碍,就好像是……他多年埋藏在心底的等待、怨恨,只是想让裴朔雪看到而已。
一旁白帝长叹了一口气,他看着凤珩额间的魂印淡了下去,融入了凤珩的身体中,可是凤珩的眼睛还是紧闭着,整个人坐在那里像是一座风干的石头像,了无生气。
“裴子渊……”白帝看出裴朔雪情绪不对劲,可这个时候他还是得喊裴朔雪,这里就只有裴朔雪进入了凤珩的识海中,也只有他最了解凤珩的过去。
裴朔雪撑着身子从瘫软的状态爬了起来,一下子起来他只觉得眼前一花,可还是硬撑住了。
“他被玄帝喂过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裴朔雪咬牙道:“但是那个东西会控制他,这样的控制即便过了多年,他也不能摆脱,因此在深海的时候,他对于玄帝的控制宁愿率先出手。”
裴朔雪很快推测出凤珩曾遭遇的一切,“之后或许是机缘巧合,或许是蓄意已久,总之妖王从玄帝困住凤珩的宫殿中发现了他,他们之间达成了交易,妖王设法将他从宫殿中放了出来,凤珩从北洲逃了出来,来了中洲。”
“他……”裴朔雪哽咽了一下,“他跑回来了,但是没有找到我。他在玄帝的宫殿中待得太久了,久到这几万年间不知外间的岁月也没有任何可以倾诉的朋友,他渐渐地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就连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被关在玄帝宫殿中不见天日的时光,甚至他觉得只有在那样的境遇下自己才算活着,于是他学着玄帝的法子给自己在地下建了一所宫殿,把自己捆在那里,麻痹自己。”
“可渐渐地,就连这样他都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怀疑,他觉得自己永远摆脱不了玄帝,也找不回自己,如果一直用着凤珩这个皮囊的话……所以他选择了剥魂,他听说剥魂下界可以获得一副新的皮囊,可以拥有一个新的人生,这好像是神想要重新开始的唯一方法,即便这个法子十有八。九会要了他的命,可是他本来也就没什么命可以珍惜了。”
裴朔雪不管其他人能不能听懂前因后果,只管一股脑地将所有都倾诉出来,就好像是替凤珩把一切委屈一切疯癫的源头都诉说清楚。
“所以他才那么地抵触还魂,他一点也不想再切身感受一次当年的痛苦,也一点不想再被玄帝控制。”
“可是魂魄不全,他就算今日逃过一劫,以后还是会因为魂体不稳而出事。”白帝想了想,认真道:“不管怎么样,过去的一切他都必须去面对,即便是混杂着难以忍受的伤痛……”
“让他堕妖吧。”一旁一直静静听着的青鸾突然道。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裴朔雪觉得青鸾简直是疯了,可随着猛烈跳动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他又不得不承认,青鸾说的确实目前唯一一个可以解决凤珩对地魂抵抗的办法,也是他挣脱玄帝控制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