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朔雪三言两语将前因后果讲得清楚,梅韶也未曾起疑,对白秉臣道:“我们第一次来蜀州的时候,这儿还没有变成酒肆吧……只是具体的主人家在哪里,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白秉臣沉思了片刻道:“像这么大的店,盘出去的时候有时会带上店里原来的伙计,不如公子喊来小二问问,或许能找到些门路。”
裴朔雪闻言觉得有理,便喊了小二来盘问,只是这小二一问三不知,裴朔雪垂了眸子,露出些失望的神情来。
白秉臣瞧着他直来直去地问了半晌,不懂半点人情世故的样子,觉得好笑,又见他似是真的很急,便抬手掏了一锭银子放在店小二的面前,道:“我的这位朋友有要紧事,麻烦你再想想。”
店小二见了银子,嘴角的笑也实了些,他伸手将银子揣进怀中,白秉臣便知这事有了眉目。
“客官多亏是问我,旁的人还不知道呢。”他娓娓道来:“小人祖籍便在蜀州,一直在这条街上做活,所以熟知这些店铺。这邀月楼原本是叫奇珍阁,阁主是为广纳天下稀奇古玩珠宝的公子,为人风。流倜傥,生意也做得大,平日里也乐善好施。只是好人命不长,前些年里出了变故,连性命都丢了。”
“怎么回事?”饶是知道青鸾不会这么容易的身死,裴朔雪在突然听到这话时,也着实惊了一下,下意识地紧紧地握住了桌角。
“那也暴雨如注,整条街的商铺都早早地关了门,只有奇珍阁还开着,我正巧涉水回家,还看到老板站在门口廊檐下,那位老板是个随和的,平日里也会同我们这些人说说笑笑,小人便随口问了一句,老板说他在等人,小人便没多问,回家去了。谁知次日,这奇珍阁便像是遭了贼一般,一。夜之间,人去楼空,连官府都惊动了。”
“有这样的奇事?”梅韶皱了眉头,“我与砚方行走江湖多年,竟然没有听到过只言片语。”
“那是因为官府来了没多久,便有一声称是老板远方的亲戚,说老板回乡去了,并且还带来了老板的书信,官府查验他们的身份,竟然都对得上,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头两年来赎回奇珍阁里宝物的人也有,便都是老板的那位亲戚打理的,他如今就住在城东外的小石巷里,做些书画的小生意。您可以去那里找他。”
裴朔雪可从未听说过青鸾还有什么亲眷,他沉思了一会,连店小二退了下去,都未曾发觉,还是白秉臣出言宽慰他,他才回过神来。
裴朔雪想起自己久久不在人间,都忘了要蝶妖那里要些银两,居然让白秉臣破费了,可一时之间裴朔雪摸遍全身上下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他的目光最后锁定在自己手腕上那串金红色的手串和指头上凤珩给的珍珠戒指上。
裴朔雪有些亏心,他心虚地用余光看了一眼凤珩,见他没有半点余光瞥过来的痕迹,心中那点亏心一下散了个干净,他忽地想起在须弥幻境里凤珩说的话,赌气一般地将手串从手腕上抹了下来,落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裴朔雪拿起桌子上配的小剪子,利落地一剪刀下去,在无形处加诸了一层灵力,手串立马断开,当着凤珩的面散落了一桌子,其中一颗甚至滚到了他的面前,就在离他的手两三寸的地方。
凤珩着实没想到裴朔雪真的会用这手串来酬谢,没由来地,心口处微微发涩,看向裴朔雪的目光晦涩难瞧着竟要比在须弥幻境中放狠话的时候还要难看。
凤珩已经尽力不去想,可脑海中那个小小少年扬着脸蛋的模样却因为他的刻意回避而愈发清晰。
——“贵人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放在身上不会丢弃的?”
“能不能给我一个贵人一直会近身放着的东西?”
孩子稚嫩的声音在脑海中不停回响,曾经那个孩子战战兢兢求来的东西还静静地躺在凤珩的储物囊中,此刻裴朔雪却随意要把这个他嘴上说贵重的东西给两个萍水相蓬的陌生人。
凤珩竟然能感受到一点赵珩的难受和卑微来。
裴朔雪似是没有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自顾自抹干净了手串上的珠子,露出穿珠子的红线来,寻出线头分开,竟然正好分出两条手腕大小的红绳。
梅韶和白秉臣被他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惊了一下,待反应过来,裴朔雪已经把这两条红线分别递到了梅韶和白秉臣的面前。
“公子不必……”白秉臣看出他是想要还自己一锭银子的恩情,忙推拒道。
裴朔雪解了珠子,却只给人家绳子,怎么看怎么都是轻慢的,他忙趁着白秉臣的话没有说完开口道:“我自知两位不是把黄白之物看得多重的人,这红绳正是一个云游道士给我的,说是有情。人若持之,可以来生依旧重逢再会,两位公子看着丰神俊朗,不知是否娶妻,我看用这个作为谢礼,却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