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老爷子这几天闹着不吃饭, 脾气大得不行, 纪听白陪着吃了一餐, 这才哄人睡下。
天气预报今晚有初雪。
从住院楼出来才看见孟琼的消息, 纪听白几乎是掐着点来的。
车停在距何家不远的路口处。
纪听白降了半个车窗,倚在驾驶座,抽了支烟夹在指尖。
这时手机震动,纪安黎打来电话,他咬着烟接起来。
“儿子在干什么呢?想妈妈了吗?”纪安黎听上去心情不错。
“等人。”
“暂时没空。”
纪安黎的丈夫准备退圈后带着纪安黎满世界玩儿,就因为提了句“梵高的故乡”,就在荷兰某个浪漫小岛上带她看风车和郁金香。
整个童年,他几乎都在和阁楼里,屋顶上的污渍对视,听到过各种声响,但看不见光。
纪安黎曾经对待至亲至爱是无私而热烈的爱和给予,对待拙劣的世界呢,是极大包容。
是他的母亲,找到了长久迷失的他。
“玩得开心吗?”
纪听白算下时间,这个点估摸她午睡刚醒。
“还不错,可惜你没在。这儿的姑娘和旖旎的花儿一样美。”
她顿了顿,“不过——”
“你等谁?”纪安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喃喃一声,“不会等哪个小姑娘吧。”
纪听白不回,纪安黎压下心头犹疑,却没有询问他,才说:“白白,有个事妈妈提前跟你说一声啊。”
“你说。”
纪安黎压低声音,还挺严肃,“今天去看你爷爷了么?”
“去了。”
“他和你提了程家理事股份转接的事么?”
“没。”
“没提说明他还有顾虑。”
她转了个话头,“——你爷爷疼你是没错,可毕竟他还是程家当家人,利益面前什么都不作数。你要是不乐意就别淌这趟浑水。”
对方叹口气,“妈妈是心疼你。”
纪听白沉默一阵才说,“知道了。”
电话挂断。
好一阵后。
“咔嗒——”一声。
火苗明灭,瞬息吞噬。
猩红火光在暗色里灼烧,他吸一口,微微后撤一点烟气徐徐逸开,混杂湿冷的空气,他手肘半搭着车门。
路灯的光线传进来,落不到他的眼底,眼睫暗影攀附进黑眸,让人徒增凉意。
如果顺利的话,他自然不介意和他哥兄友弟恭。
车窗这时候被人敲响。
纪听白抬头朝车窗外看过去,一头黑发下是惯于隐藏的的黑眸,皮肤白皙在夜色里人晃眼。
“师兄,真的是你——”
对方很惊喜,“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
纪听白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似乎是同学院师妹,姓孔还是姓江。
他性格孤僻,不太能记住人。
冷白面容上没什么情绪,甚至连视线都没落在对方身上。
纪听白“嗯”了一声,手里在翻着和孟琼的聊天界面,摆明了连敷衍都不乐意。
“师兄你回国多久了?怎么也不和我联系?”隔着车窗,女声笑盈盈地自顾自说起来,“前几天伊斯曼教授还和我通电话问起你的事呢,你以后是打算在国内发展了么。”
说着说着看向纪听白,眼神里带着询问。
纪听白随口回答:“算是。”
女生身上还穿着宴会的衣服,蓝色天鹅绒长裙高雅简单,外头套了件毛茸茸的外套,纯色帽兜垂了两只兔耳朵耷拉下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冷风潮凉,极尽刺骨。
邓纯纯双手合十冲手心哈气,国外几年早习惯了他这样,程家小少爷出了名的脾气大,她笑着不放在心上。
再怎么算来她也是这些年离他最近的女生了。
邓纯纯站在路边冷得跺脚,脸上却依旧挂着明艳的笑容,只隔着一道玻璃望着温暖的车内,视线越过他,她看见中控台上摆着的热咖啡,外包装还没拆开。
她表情没变,在心底思衬几分。
“今天天气有点冷,师兄是在等人吗?”
“嗯。”
“哦师兄的朋友我多半是不认识的。”她顿了顿,不好意思地笑道,“今天宾客来得多,我不认识的太多了。你也知道,我一贯记性不太好,记不住人的。”
邓纯纯又唤他一声。
“师兄,我朋友还没出来,正好陪你一起等。”她说着又往手心哈了口气,露出几分少女的腼腆来。
没人应。
马路上偶而驶过几道车身,空寂。
邓纯纯顿了顿又说,“估计都还在何家看热闹吧,不过孟小姐真厉害,她可来真的,我哪儿见过这阵势,吓得赶快跑了。”
说到这儿,邓纯纯解释道:“孟家大小姐就是你哥哥的未婚妻啦,你应该见过她的。”
暖黄色灯光映照在她的脸上,看起来单纯又可爱,五官精致又柔和,笑起来眉眼弯弯,似乎在兴高采烈和他分享,让人看了实在生不出什么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