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芬扯了把李逸臣,低声交待:“待会他下来给我往死里揍!”
没了观众,范星芒的演出便没了意义。
他没羞没臊爬下了楼,寻去办公室,里头人正在骂他。
范星芒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往里瞅,没人理会,当他是空气,还在骂。
汪雅梅坐在里头,蓦然有种回娘家的感觉。师兄弟们都在,一个个撑着她的腰,范星芒作不了什么怪。
充其量就是只掉碗里的苍蝇,毒不死人恶心人。
“大师哥。”范星芒叫了一声,客客气气地说:“这么些年没见,您可有点见老,您辛苦。”他边说边往里头挪步。
“这么些年没见,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见面礼?”江玉堂抬头望去,看见范星芒模样时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尤记范星芒最后一次回来,那时他穿着得体、春风得意,请全团人吃饭,席间夸夸其谈,甚至要收购剧团。
江玉堂眼前这个人,莫说穿着,瞎了的那只眼如熨斗熨了一般,几乎粘黏在一起,只留了一条黑缝,另一只眼睛里充斥着神经质。
身上一阵阵往外散发着难闻的气息,站在那里弓着背,像老年间逃荒的人。没洗干净的手病态般颤抖,说完话还咳嗽几声,“大师哥能给口水吗?”
倪翠萍开了窗户,抄起空气清新剂往死里喷。
“骂渴了?”江玉堂看了眼李逸臣。
李逸臣去接杯水,递了过去。
范星芒要接没接:“哎我说你有艾.滋没?”
李逸臣顺手一扬,一杯水泼在他脸上。
“我操你妈!”范星芒抬手就打,李逸臣躲都不躲,后发先至,一脚把人踹倒在地。
范星芒捂着肚子,曲蜷着半天没起来。
“你打团里出来的。”江玉堂低头抿了口茶,说得不慌不忙:“武行里的人什么身手不用我说,今儿个好说好了,别不识相被人遛了。”
“江玉堂,你威胁人!”范星芒呲牙咧嘴挣着坐了起来。
“说事儿。”江玉堂不想废话。
范星芒手捂着肚子翻着白眼,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说什么事?”
倪翠萍指着他,“有屁你就放,混成啥样了还有脸拿乔?”
“叫雅梅跟我回去。”范星芒说。
“这个你别想了。”江玉堂说。
“那是我媳妇儿!”范星芒坐地上仰着脸,像极了泼皮无赖:“哦我明白了,大师哥,搞半天是你想钻雅梅被窝吧?”
话音刚落,一只茶杯带着水砸到范星芒面前,范星芒连往后出溜了两屁股。
李清芬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这会儿没外人,她顾不得什么金梅二度、一级演员、艺术家的身份,对着范星芒破口大骂:“放你娘什么狗屁!当年怎么回事别人心里不清楚,你装姥姥个糊涂?!这些年你毁了多少人,你瞧瞧都把雅梅糟蹋成啥样了?今天给你脸你不要,废得什么话,李逸臣揍死他个鳖孙,打出人命师姐我担着!”
“慢慢慢慢……”范星芒爬了起来,急说:“师姐师姐都是我不是,有话咱好好说。”
“那就说吧,怎么着能跟雅梅离婚。”倪翠萍问他。
协议离婚不可能,当初汪雅梅一起诉范星芒,他就躲起来不出庭。
单单离婚官司,被告人不到场可以宣判。可两人还有个孩子,汪雅梅自然要求法院把儿子判给自己,这就必须让范星芒到庭。
范星芒正是拿捏住了这点,拖到今天。
“离婚不难。”范星芒说。
江玉堂说:“那你划条道。”
“拿一百万,我立马签字。”范星芒独眼龙眨都不眨。
大伙都被气笑了。
汪雅梅绷着脸,李清芬拍拍她肩膀:“这么多年气也早气够了,想开点。那人撕不开拽不烂、煮不透砍不断,脸上裹着的不是脸皮,是钢皮。你还能咋滴?把自己气死吗?”
李清芬骂人都带着艺术家的范儿。
范星芒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真是无懈可击。
江玉堂叹了口气,说:“说点实在的吧。”
“大师哥,你带团有二十年了吧,别说一百万你拿不出来!”范星芒不服气。
高大柱咬牙说:“你真是穷疯了!打秋风打到这儿来了,师哥该你的欠你的?”
“一百万我家有。”李清芬扬着声调,说:“有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辛苦钱、血汗钱、背北面南顶风冒雪搭台口一分一分赚来的钱。伶人不容易,没你大老板来钱快,张口闭口就是一百万。打个商量吧范老板,多少给我们留口吃的。”
“九十万。”范星芒说:“念在师姐师弟叫了那么多年,一手拿钱一手签协议,自此阳关道、独木桥各走各的。”
“我给你九十万。”江玉堂问:“你现在这个体格提得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