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福就抱着他的酒壶倚在船头,时而喝一口酒,时而瞅一眼文哥儿那副“这我没吃过”“那我也没吃过”的没见识模样,瞧着很是悠哉。

等回到岸上以后,文哥儿终于吃上一碗又甜又糯的鸡头米糖水,尝到了独属于江南水乡的秋天味道。

文哥儿本来挺开心的,结果钱福吃了口他辛辛苦苦剥出来的鸡头米,竟在边上慢悠悠地道:“多吃点,回头你考上进士,可就至少有六年吃不上这东西了。”

要知道当了官至少得干六年,才能回老家省亲!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大明这路况,一来一回省个亲怎么都得几个月吧?你当官的天天想着回老家,谁来给朝廷干活?

所以吧,你至少得兢兢业业干个六年,才有资格上书请求回老家看一看。

像刘存业那种才入翰林院没多久就请求回家侍奉母亲的终归是少数。

文哥儿:?????

吃好吃的就吃好吃的,说什么接下来几年很难再吃上!

文哥儿哼哼唧唧地道:“我不仅现在吃到了,以后肯定还能来吃,已经比很多人好运了!多少人一辈子兴许只能来一趟苏州,而且来了还不一定能碰上这样好的秋天。我听人说,今年的鸡头米长得特别好!”

一定是这些鸡头米知道他要来,努力把自己长得圆圆白白,好叫他能吃个尽兴!

钱福笑道:“你想得开就好,别到时候天天给我写信说什么‘久在樊笼中,不得返自然’。”

文哥儿信心满满地说道:“世上没有笼子能关住我!”

钱福便让他收拾收拾,回余姚跟同县考生一起着手走乡试的诸多程序。

他们还要去杭州考试来着,所以得早早过去杭州找好落脚点,再揣着自己准备好的试卷去浙江布政司印卷。

就是在自己准备的空白卷子侧边盖个印,再在卷尾盖上印卷官的章,以表明这些答卷是经过官方检查合格的。

没章子的纸张一律不许带进考场。

考生每场进场时可以带草稿纸十二幅、正卷十二幅,乡试一共要考三场,所以光是要带去布政司的卷子就有整整六卷。

有金生帮忙跑腿和整理,文哥儿倒是不用为这些琐事操心。

一行人收拾好行囊,齐齐辞别家人结伴前往杭州。路上文哥儿大方地出借钱福这个状元郎,让自己的同科考生们可以沾沾文气抱抱佛脚。

一路无事,众人顺利抵达杭州。

有熟悉杭州城的考生领着他们在杭州贡院附近落脚,占好房间后一行人结伴去贡院那边溜了个弯,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这新建的贡院来。

说是上回乡试考棚被水淹了,有好几百人愣是没考成,今年才新修了这么个像模像样的贡院,他们这些考生再也不用担心日晒雨淋了!

听说是京师那位丘阁老提的建议,丘阁老真是一位关心后辈的好人呐!

文哥儿竖起耳朵听大伙夸老丘,心里比自己挨夸还高兴。

怪不得这事儿这么耳熟,他哥乡试那会儿浙江这边正好水淹考场,他爹还跟他提了一嘴来着。

幸好那会儿他哥是在国子监考的试,不然就要淋雨了!

文哥儿当时也是知道朝廷决定修贡院的,却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成了直接受益者。比起下大雨时能在积水里飘起来的席棚,新修的贡院怎么都更舒服一点!

经过钱福这个科场前辈一介绍,文哥儿才知晓考场之中虽然提供饮食,却只提供考试当天的午饭,其余几餐是要自备的,所以自己还是要带点糕饼和熟食以备不时之需。

算下来也不是很辛苦。

只是随着考生陆续增多,搜检耗时十分漫长,乡试进场时间已经从最初的黎明改到凌晨——乃至于考前前一天傍晚,因此考生们考前一天必须得养精蓄锐才行!

文哥儿把考试注意事项都了解清楚了,便跟着同科考生们一同去印卷。

路上他们才听说今年还有一大变故,说是各道的主考官都由京官负责,不知来浙江当主考的到底是谁。

文哥儿近几个月专心备考,和京师通信的次数不多,竟是不知晓这个消息。

众人见文哥儿一脸茫然,同样不知道考官是谁,只能感慨文哥儿诸位师长都是公正严明之人,竟是连文哥儿这边都不露口风。

文哥儿觉得这事儿也不甚要紧,他平日里与人为善,来的总不会是他的仇人吧?!

这么一想,文哥儿也就不纠结了,专心待在住处抱最后几天的佛脚。

待到考前几天,钱福出去浪完回来,神色却是有些凝重。他坐在那儿喝一口酒,瞅文哥儿两眼;喝一口酒,又瞅文哥儿两眼。

文哥儿看不下书了,搁下手头的书挪过去问他:“怎么啦?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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