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家祖上皆是行伍之人,直白点说就是行军打仗的大老粗,到他这一茬出了个文曲星下凡似的神童,可谓是稀奇到不能再稀奇。

也不知是不是李东阳文气太旺,影响了他儿子的体质,好端端的军户后代居然生得十分文弱。

文哥儿瞅着李兆先的小身板儿,大方地把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乳酪兰雪茶端了杯给李兆先,试图让李兆先喝点奶制品补补身体。

比较让文哥儿失望的是,李家常年住在京师,祖上又都是粗人,家中吃食没甚地方特色,全都是京师常见的点心,口味也十分健康,找不着任何一样不适合小孩子吃的垃圾食品。

人有时候偏偏就是想吃点垃圾食品!

文哥儿没太失望,他从自己食盒最后一重拿出张纸摊在地上,接着端出一盘子片成薄片的冷蒸饼,兴冲冲地对丘濬说道:“我昨儿看到首杨万里的诗,说的是一种叫‘酥琼叶’的吃食,诗里写这东西‘削成琼叶片,嚼作雪花声’,讲得特别好吃,我们来试试!”

丘濬不赞同地批评道:“别人读诗是品其言、感其意,你倒好,光惦记着吃。”

文哥儿振振有词:“我不亲自试一试,只靠凭空想象,怎么品其言、感其意?人杨万里的好朋友陆游都说了,‘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这不是文哥儿胡诌,杨万里和陆游确实是好朋友。

杨万里给陆游写的诗就有一句“花落六回疏信息,月明千里两相思”。

文哥儿学着丘濬他们认真揣摩仔细品味,最终觉得它的意思绝对是“六年不见,贼拉想你”没错了。

这不是朋友是什么!

丘濬:“…………”

丘濬觉得吧,这小子还是别读那么多书好。

他读这些书到底是想学些学问和道理,还是想拿来胡掰乱扯?

一老一少你来往我地闲扯着,两个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旁边的李兆先却听得一愣一愣。

现在三岁小孩都能熟读这些诗,并且还能在闲谈中随口用上的吗?

李兆先悄悄看了眼旁边的五岁小孩、七岁小孩以及八岁小孩,从他们的神色判断出来了:……神童才是少数派。

文哥儿好歹还有个状元爹,他亲爹李东阳还更离奇一点。

毕竟他曾祖父是金吾卫,大老粗一个;他祖父是个私塾老师,一辈子勤勤恳恳教书育人;到了他爹这儿一下子就蹦出个神童来,谁听了不觉得稀奇?

李兆先这么胡思乱想一通,就听到文哥儿招呼他们一起围着火炉烤饼。

不得不说,读书人给食物起名字真有意趣,冷饼子片薄了往火上烤一烤,就成了“酥琼叶”,说不准还是哪个穷书生苦中作乐想出来的。

文哥儿凑在丘濬身边瞎叨叨一通,还不忘提醒丘濬:“翻面,翻面,不翻面要焦了。烤焦可就是黑琼叶了,不妥,不妥!”

丘濬:“…………”

所以他为什么要学穷书生围炉烤冷饼?!

一片片烤好的酥琼叶摊在铺平的油纸上,还真散放着诱人的香气。

谢豆和赵家表哥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想伸手拿又觉得丘濬这个长辈兼主人家都没动手,他们两个小孩儿哪里好意思先吃?

李兆先本不是贪口腹之欲的人,瞧见几个小孩儿眼底的渴望,居然也生出几分迫不及待来。

还是文哥儿最直接,眼看带来的酥琼叶都快烤完了,马上积极地怂恿丘濬快尝尝看。

丘濬拗不过他,拿了一片尝鲜。

还真别说,这烤得薄薄脆脆的,确实挺香;尤其还是自己动手烤的,吃着感觉更是滋味不凡。

文哥儿很有研究精神地咔嚓咔嚓咬几口,兴致勃勃地转头嚼出清脆的声响给丘濬听,嚼完还追问:“你听听,这是不是雪花声!”

丘濬:“…………”

丘濬板着脸反驳道:“雪花声哪有这么吵?”

文哥儿往外瞅了眼,有点遗憾没有下雪,不能来个当场对比。

他也没太失望,分了一小盘酥琼叶跑去和吴氏献宝,叫吴氏也吃吃看是不是能吃出下雪的声音。

吴氏还没听过这种吃法,依言取了一块吃给他听。

文哥儿听完立刻跑回去和丘濬分享自己的伟大发现:“斯文人吃出的是小雪,我吃出的是大雪!”

丘濬无言以对。

你小子也知道你不是斯文人呐!

李兆先几人听得都笑了。

一屋子大人小孩闹闹腾腾地吃饱喝足,便收起兴头扎进书堆里去。

丘濬家的书是真的多,李兆先珍而重之地取下一本自己寻了许久的书,与坐在书案后的丘濬道了声谢,端端正正地坐下看书。

每每看得有点疲乏了,就跟着文哥儿他们出去遛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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