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里他一不做二不休戳破了那层窗户纸, 本以为苏长音这回怕是要躲他到天涯海角, 甚至都做好了他找借口推诿的准备, 没想到今日一早他竟真的来了。
震惊过后,叶庄心中满是欢喜。
既然苏长音会来,那是不是代表一夜过去,他已经接受……
苏长音:“……”
他不知道叶庄心中所想,却被他的话说得略显心虚。
说实话……他还真的有点不想来。
自从知道叶庄对自己抱着那种想法之后,苏长音整整做了一晚上心理建设。
最后悲催地发现无论叶庄是想杀他、还是想泡他,都有千百种手段,苏长音更本躲不起,兼之昨夜经叶庄一提,他这才惊觉对方帮助自己不少,倘若一走了之未免过于忘恩负义,无论如何总归要先换了这份恩情。
苏长音自认并非薄情寡义之人,更何况只要自己固守本心、恃身自正,叶庄也不能拿他怎么办,大不了就单着一辈子,看谁耗得过谁。
带着这样天真的想法,苏长音愣是鼓起勇气,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跑来伺候这尊煞神。
结果甫一照面,他的信念便摇摇欲坠。
苏长音被他直勾勾的炙热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心跳蓦然加快,脸上更是微微发烫。
他下意识挣了挣手没挣动,后退一步,眼神飘忽,小声回答道:“皇命不敢违。”
皇命不敢违。
叶庄眼中的热意一点一点的冷却下去,宛如贫瘠雪地里即将盛开的花苞迎头浇了一场冰雪,他的唇角微微下抿,似是自言自语般低喃道:“原来如此……”
他深吸一口气,负气般地一把甩开苏长音的手。
苏长音被他的态度弄得懵了一下,想不明白他突然的火气从何而来。
叶庄已经抬腿走开几步,似乎是不想再看见他,一劲儿低头与衣裳搏斗着,侧面脸庞线条隐忍紧绷,每根头发丝似乎都在控诉着不爽。
苏长音面色犹豫地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提醒道:“王、王爷……你的衽向弄反了。”
“……”
叶庄手上的动作僵了一下,瞥了他一眼,冷冰冰道;“那又如何,左右皇命不过是命苏太医行医者之事,苏大人既然不情不愿,便不劳你多费心思。”
苏长音:“……”
哦,原来是在计较这个。
苏长音哭笑不得,这叶庄,一声不吭求了旨意的是他,如今又气恼自己情不情愿的也是他,天底下哪能有这么霸道的人。
心里这么想着,但见叶庄似乎十分难受,苏长音心中一软,叹了口气,不由自主地又拿出那副哄病患的温和语气:“王爷多虑了,微臣并没有不情不愿,能得王爷抬爱,高兴还来不及呢。”
苏长音心想,反正自己也欠了叶庄的恩情,顺着他的意思让他开心开心,就当报答一些了。
“……”叶庄沉默一阵,忽然耳尖一红,沙哑着问道,“当真?”
“自然是真的!”
苏长音肃然点头,目光在叶庄的耳朵上流连了一圈,惊奇得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咦!真的红了诶!
没想到叶庄这么冰冷的性子,竟然爱耳红。
叶庄没有察觉苏长音的视线,他的面容仍旧冰冷如九天霜雪,只是周身气势柔和了许多,他掖好自己的衣裳,上前两步重新牵起苏长音的手,柔声道:“我就知道衍儿心中知我。”
苏长音:“……”
等等,什么,衍儿?!
他瞪大眼睛,震惊到无以加复。
大梁朝男子十五岁取表字,苏长音表字衍之,平时就算再亲近的人也只是喊一声“衍之”,被唤“衍儿”还是头一遭。
偏生叶庄半点没觉得奇怪,甚至开始得寸进尺,“王爷臣属,总归是生分了一些,衍儿便唤我行舟便可,这个表字除了今上之外无人知晓,如今你是天下第二个。”
“来日方长,你我如今总要学着适应,以后才能习惯。”
苏长音:“……”
你还想以后习惯?!
这个进展太快了,他一点也跟不上!
*
要不是叶庄神色如常,苏长音几乎要以为他又生病了,以至于如此胡言乱语。
他深吸一口气,正想严肃纠正叶庄,外头却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绵长的号角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是御驾已至。”叶庄道。
正礼有云:秋狩日帝携后妃皇子至皇郊,鸣角以示群臣。
苏长音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眼前一花,被叶庄拉着走出了帐外。
猎苑外已经围了一大群人,朝臣宫仆侍卫跪伏在一行声势浩大的华贵仪仗下,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几座由汗血宝马拖行的辇驾,最前方的明黄色是皇帝的御辇,后面则是属于几位后妃公主的绛色鸾驾,几位皇子骑着马伴随在周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