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躺在荒芜的沙丘,天幕悬着一轮月亮,许鸢的面孔出现在月亮的一旁。
他看了会儿画,视线落回烛火:“我第一次吹蜡烛,许个愿吧。”
夜色深邃,一室静寂,这样温柔的氛围里,许鸢的心也静了下来:“这是你的生日。”
“我的生日,你来许愿,有什么不可以?”他笑。
许鸢不说话,谢斯止没有强求:“我帮你许。”
他真的闭上了眼睛:
“祝你,早日得到自由。”
许鸢面颊浸在夜的暗影里,看不分明。
他摘去腕骨的沉香珠,拿过许鸢的手腕,戴了上去:“那年你送我的,连同你在菩萨像前许下的愿望,一起还你。”
许鸢忽然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嚓啦”声。
烛火映照之下,她凝视着谢斯止:“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原谅你?”
他平静至极:“我并没有这样想,只是希望从此以后,一生平安的人,是你。”
屋里,处处都是画着许鸢面孔的油画。
弗拉克斯曼的春日,她站在树下看樱花。
油画教室,她拄着侧脸,偏头看窗外的落日。
福利院的草坪上,她拿路边买来的纸风车,逗着残疾的孩童。
庄园的大雪,她躺在床上捧着书,谢斯止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向她。
……
一幅幅,都是过去的痕迹。
这几年她努力不去想起,以为忘干净了,但当这些画出现在眼前时,才发现,有些东西只能封存,无法遗忘,只要抖一抖尘土,照样会露出原本的模样。
这一认知令她烦乱且压抑,静夜也在一瞬间闷沉了起来。
许鸢忍受不了这样的气氛,转身走向门口。
“许鸢。”
临出门前,谢斯止叫住她。
他静坐夜的在烛影里:“氰.化物有毒,记得戴手套。”
她离开后,夜更陷入了一层沉寂。
谢斯止捏起一颗樱桃,塞进齿间,酸涩的味道弥漫在唇舌味蕾。
他靠着椅背,散漫的目光落在小屋的每个角落。
许鸢搬家时留下了很多东西。
一寸寸探索前主人的遗留是件很有趣的事。
透过物件,摆设,猜测她离开的这些年,曾在这里做了些什么。
厨房几乎没有锅具,她应该很少做饭。
楼下有家云吞店,许鸢总在那里吃早点。
谢斯止吃过一回,淡淡的,没什么特殊,却很符合她的口味。
浴室也很整洁,就连瓷砖的角落都一尘不染。
她用过的沐浴露还放在置物架上,是超市里最常见的花香,不过无论多普通的味道,落在她的肌肤上,都会叠加出一种特殊的香味,从前一起洗澡时,他总要将鼻尖埋进她颈窝,嗅上很久才肯松开。
还有那张床。
床头柜上,花瓶里的康乃馨已经枯萎了。
许鸢很喜欢鲜花。
附近花店老板说,那漂亮的女孩每周都会来买一束花,只是她从不碰玫瑰。
床单是鹅黄色的,素净得很衬她。
谢斯止躺在上面,幻想她睡时的模样。
摒弃了白日的疏离,柔软中带着一丝纯粹和天真,仿佛一株草芽,随便一点风雨就能伤害她。
腕上少了沉香珠,谢斯止有些不习惯。
他从衬衣口袋取出一只玻璃糖纸折成的纸鸢。
小时候,糖纸是橙黄色的,十几年过去,那层颜色褪干净,变成了透明的。
他摩挲着纸鸢,目光邃深,盯着床对面的那幅画。
故事的开头很糟糕,中间那虚幻的美好也早已破碎了,但此刻,她与他的结局,还远远未到。
……
许鸢回到蛋糕店。
她在角落里翻找了一会儿,很快把谢斯止安装的监控设备找了出来。
把那些东西通通丢掉后,许鸢有些疲惫,回来靠在了沙发上。
谢斯止为她戴上的佛珠还在。
她抬起手腕端详,碎裂的木纹一寸寸修补过,珠子表面光滑,这些年像是被人盘摸了千万回。
他平静的眉眼反复浮现在她眼前,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将他驱赶出脑海,可就算面孔消失,声音也依然缭绕。
这个人真是坏透了。
夜里有些凉,她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上,心想。
……
三天后。
谢斯止如约而至。
许鸢拉开卷帘门时,他正屈膝坐在店外的台阶上抽烟。
树上的桐花不剩几朵,在连日风雨的侵袭中没了纯净的白色,花边泛黄,凋零得不成样子。
风把一朵落花吹到谢斯止脚下,他低眼瞥着,将手中的香烟按灭在了花瓣上。
他回头,与许鸢对视。
许鸢先挪开了视线。
“早饭吃过了吗?”他问。
“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