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一点拉开铁弓,对准靶子上的人影。压迫感一点一点加重,疯狂压缩着她生存的空间,在这种极度的窒息感中,她红着眼开口。
“我知错了。”她脸色白得像纸,脑子里嗡嗡作响,什么都不能思考。
只能一声一声,蚊呐般念着。
“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忤逆殿下。殿下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说完,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子软面条般直往下坠,那汗水像是流不干似的,沿着发红的脸颊一滴滴滑落。
真真是芙蓉泣露,娇艳至极。
他看着,眼底毫无波澜。
结实有力的双臂用力端起女子的身体,强硬地操纵她搭弓引箭,松开了弓弦。
“没有力量,也想保护别人?”
“可笑。”他如同死神一般宣判。
锋利的羽箭破空而去,射中那具血肉之躯,准确无误地穿过心口,将那人钉死在靶子上。
卿柔枝看着这一幕,手心握着粗粝的弓身,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斩草当除根,”他冰凉的手掌缓缓离开,“这样简单的道理,父皇难道没有教过娘娘吗?”
他的叹息,像是来自地狱的低语,轻柔,而阴冷。
卿柔枝嘴唇颤抖,她怎么会不明白?如果,她真的做到了,斩草除根。
今日,二哥就不会死。
“我杀了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恍惚只见指缝沾满了鲜血。
她惨笑。
“是我杀了他。”
再也,回不去了。父亲,母亲……再也不会原谅她了。
她回不去那个家了。
……
可不过是一瞬间,她的神情就变得平静了很多,好像已经完全接受了,杀死亲哥哥的事实。
褚妄微微皱眉。
不过也没有探究的欲望,一脸冷淡,拂袖便要离开。
身后却忽然传来了极细微的弦动之声。
“大胆!”一声厉喝。
“唰——”士兵纷纷抽刀。
褚妄回眸,只见一枚锋利的箭簇,定定地指着自己。
女子眼尾湿红,水润的瞳眸深处燃了丝丝的火,艳若桃李,妩媚至极。
她手指用力到痉挛发白,整个人如同秋风落叶一般颤抖着,眼眸大睁,极为挣扎和恐惧。
褚妄袖手而立,在众人的簇拥之中,与她对视,整个人冷静到近乎漠然。似乎在等待着,她松手的一瞬。
谁的呼吸,微微发急。
半晌。
那张拉满了的弓,终究是缓而又缓地,被她放下。
惊人的爆发力和所有愤怒的情绪,从她体内一瞬抽离,消失得无影无踪。
“啪”的一声,弓与箭分开掉落。
静卧在雪地之上。
指尖因疼痛而微微发麻,无力地垂在身侧,颤抖着。
她低而又低道:
“我只是想向殿下证明,我也有力量。我也想保护那些,我想保护的人。”
褚妄轻笑:
“可惜,你一个都护不住。”
是,她一个,都护不住。
卿柔枝失魂落魄,不再理会他,转身向着靶子走去。尸首早已被士兵拖走,只留下一摊冒着热气的血渍。
冲着这大片的红,她屈膝,跪了下去。
热气在一点点散去,那血慢慢凉了,凉得透了。就像她的心跳,一点一点,变得死寂。
或许从一开始,她的决定就是错的,
“淮筝姐姐。”一张洁白的手帕,忽然被人递来,抬头,少年面容带着怜惜,犹豫了一下,说道:
“卿二郎未死。”
五个字,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
他继续道:“方才那人,是即将被处决的死囚。此人强占农田,害得农户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实在是罪大恶极。殿下原本下令将其当众凌迟,以儆效尤——”
“我在军中,负责看守战俘营,是殿下让我将卿二郎的衣物褪下,给那个死囚换上。”
“方才之事……”
慕昭抱着双臂,微微有些困惑道,“我之前从未见堂兄如此逼迫一个弱女子。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堂兄莫非,很早就跟你认识?”总感觉他们之间的氛围,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这些话,卿柔枝都答不上来。
风一吹,她狠狠打了个哆嗦,后背湿透,仿佛被一整块冰紧贴。
她骤然清醒!
方才,褚妄在试探她!
或者说,是恐吓!
若是刚才她没有忍住,冲他射出了那一箭,后果……不堪设想!
幸好,幸好……!
卿柔枝长睫一颤,急切道:“小将军可以带我去看看二……卿二郎么?”
慕昭本想摇头,然而接触到女子哀求的视线,也不知怎么的,“不行”两个字,始终吐不出来。
转而换成:“好吧。”
这女子过于美貌,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