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赵菀玉今日喝了酒,虽现在脑子不晕,但逻辑条理比不得平时,下棋水平退后了一大截,虽然刘徵有意让她,但还是连输两局。
第三局她捏着棋子,面颊略有些发红,半晌都没落下一个字,不知心思飘向什么地方去了。
刘徵等她半晌,见她落下一棋,他一边端详棋局边问道:“想什么?”
赵菀玉去棋盒摸棋子的动作稍愣,她抬起头,往留了一点缝隙的窗外看去,“我在想我阿兄。”
刘徵闻言,登时静下来。
赵菀玉又收回视线,语气略微怅惘:“这还是第一次过年,他没在身边。”
刘徵沉默了一会儿,问:“要不要在给他写封信?”
赵菀玉摇摇头,“不必了,早上才写了一封。”话落,她把手里的棋子落在棋盘上,然后等着刘徵落下一个子,只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刘徵的动作,她不由看向他。
男人微微低着头,房间内烛光明亮,浓密的眼睫便在眼睑下方勾勒出一片阴影。
“殿下?”
“我已经很多年独自一人过年了。”随着他话落下,他手里的棋子也落下,然而他落的地方是招烂棋,周围的大片棋子尽都落入对方之手。
赵菀玉忽然想起,这位二皇子的母妃十来年前就仙逝了。
她唇瓣微动,有心安慰他两句,但安慰人的事太难做了,而且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不过这个时候,刘徵忽然又抬起脑袋,开了口:“不过今年,我不是孤家寡人。”
男人的眼眸漆黑,就像是黎明将至前最昏暗的那一瞬,黑的能把世间万物都吸纳入内,赵菀玉被那双眸子看着,有一瞬间感觉她也快要被吸进去了。
然而清醒来的很快,赵菀玉笑了笑,“等殿下以后成婚生子,会有真正的家人陪伴在身侧的。”
刘徵听后右手食指不受控地动了几下,他直直地盯着赵菀玉,过了半晌嗯了声,“你说的对。”
见他接了话茬,赵菀玉刚刚绷紧的心松了松。这时候,厚重古朴的钟声隔着房门传了进来,紧接着,是千家万户鞭炮齐齐炸开的声音,与此同时,还有无数烟花闯上天穹,然后爆炸出最绚烂色彩的声音。
“子时了。”赵菀玉说。
刘徵嗯了一声,从榻上起身,推开旁边那扇雕花窗花,赵菀玉也走过来。
皇子府也要放烟花鞭炮,而他们这块地方住的都是达官显赫,这种迎新除晦的东西必不可少,顿时间,四面八方都是烟花爆竹的声音,漆黑的夜色被无数烟花染成灿烂夺目的色彩,不仅如此,甚至夜色下看烟花的人都染上了一层流光溢彩的颜色。
赵菀玉穿的是浅碧色的襦裙,可红黄紫白等各种颜色从夜幕里流下,她的身上便也镀上了这样热情绚丽的颜色,只这些颜色落在她身上,不是她将缤纷色彩衬托,而是所有的耀眼炫目成为她的陪衬,耀眼的她还撞进一片漆黑的眼眸里,然后在那黑沉沉的地方留下无法磨灭的灿烂色泽。
刘徵背着手仰起头,看向天穹。
这炸耳的声音响了小半个时辰才变弱,然而距天明还是有好长的时间,赵菀玉觉得喝了酒的脑子不如平时好用,放弃了下围棋,又和刘徵拿出了不需要脑子的双陆棋。
只下着下着,两只眼皮子逐渐变得沉重。
“菀菀。”刘徵叫她一声。
赵菀玉拍拍脸,嗯了一声,然后赶紧掷骰子,只没走几步棋,两只眼睛又困顿起来。
“什么时间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丑时三刻。”刘徵看一眼沙漏。
才丑时三刻?那最起码还有两个时辰,赵菀玉手撑榻起身道:“我站一会。”
“很困吗?”刘徵问。
“是有一点。”赵菀玉使劲儿揉了揉脸颊,她觉得是酒意未彻底消退的原因,因为从前守夜,没这么困过。
刘徵安静了好一会儿,薄唇忽然动了,“不如我们做一点别的提神的事?”
“什么事?”赵菀玉抬起头,因为困,她眼里已经浮起了一片水光,而面颊也因为她的揉捏泛着淡淡的粉,粉是三月枝头桃花花苞最动人的那抹粉。
刘徵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滑动了下,眸色逐渐变深,他低低地道:“你过来。”
赵菀玉向他走近,刚走近两步后忽然腰上多出一只手。
四角矮几不知道何时撞落在地,发出哐当的声响,那些棋子溅落在地,霹雳啪嗒发出声响,而这些声音都无法盖过交织在一起的浓重呼吸声。
不知何时,有女音带着颤音在问,“天……亮了吗?呜。”
“没有。”男人回答。
“我,嗯,我好累。”她声音里有些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