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她眼疾手快,夺过他手里的画笔,狠狠地摔地上一摔。那笔杆由琉璃制成,触地的那刻便碎得不成样子。顾溪桥爱惜东西,又见她不明缘由拿一只笔撒气,也是十分生气,“俏俏!你怎么可以这样无理取闹,你知不知这天底下还有多少百姓吃不起饭,这只笔便是他们好几日的口粮。”
顾溪桥的质问让俏俏冷静不少,眼里神情却像是憎恶和失望,抬手时微微颤抖,‘安乐不见了。’
“安乐?”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丁毅好奇,“方才那院里丫鬟说,安乐姑娘已经回房了。”
“去找!”顾溪桥起身,顾不得去收拾残局,也没和俏俏说什么,披着斗篷兀自走了出去。
丁毅愣了一愣,也紧赶上去。
生气是因为明明听到屋子里有动静,丁毅却说已经歇下,更是因为安乐不见,他二人倒有心思在屋里画画,相谈甚欢。
顾溪桥心里固然有气,但也不想让俏俏这般担心。虽是隆冬大雪天,也将宅子里的下人们纷纷闹醒,一间屋子挨着一间的找。
安乐再不济,护身本领还是有的,俏俏担心的是不是她遭遇了什么不测,否则又怎么可能夜不归宿?
“公子,都找了,没有瞧见。”丁毅领些一帮人前来回话,脸上满是焦虑。
顾溪桥有丝不好的预感,目光黯淡下来,挥挥手,“都先回去歇着吧。”
“都查仔细了?”顾溪桥看了眼俏俏,默默收回目光,“可又落下的院落?”
“都查了,”丁毅面露难色,“只剩姜夫人的院子,不过她向来不让人随意进出,况且又这么晚。”
“走吧。”顾溪桥心里有些没底,以叔母的性子,秋后算账亦是常有的事。
叔母又最厌恶硬碰硬,若是真叫她二人单独相处,只怕安乐的心直口快会激怒对方。
找不到安乐,俏俏又哪里能安心睡着?
院子内静悄悄的,地上的积雪已经累了厚厚一层,顾溪桥近前只看一眼,便十分笃定,“不在这里。”
连个脚印都瞧不见,必然不会在这里。
“公子,夫人,你们先回去,我一定把安乐姑娘找到。”天寒地冻,丁毅看着自家主子冻得通红的双手和脸庞,很是心疼。
顾溪桥没有回去的打算,回头看了眼俏俏,她眼眶红红,忽而反思起自己方才说那番话,是否责备太重。
他无声地从袖中掏出绢帕递给她。那上头绣着翠竹映雪,倒十分应景。
对方冷看一眼,毫不犹豫地将其拍落。
“夫人,公子他……”丁毅也有些看不下去,且不说自成婚以来,顾家因为她的身份,行事越发谨慎小心,生怕怠慢了。从来都是处处忍让,可眼下越是得寸进尺了。
“夫人自打嫁进顾府起,公子对你从来都是百依百顺,而今又是大冷天,顾不得身子跑出来找人。夫人怎可如此对待公子?!”
“丁毅!”顾溪桥打断他的话,“再去找。”
这话,让俏俏迟滞了一下,神情复杂,‘不劳顾公子大驾,我自己找。’
顾溪桥知道她这是真的生气了,可眼下找人要紧,更不是解释的时候,“别听他胡说,你先回去,我会把安乐平安送回来的。”
俏俏已然不肯再信他,往旁躲了一步,正想离开,却听到一声熟悉的咳嗽,尽管微弱,但在寂静的深夜里尤为清晰。
而这声音分明就是从姜夫人的院子里传来的。俏俏愤怒,顾溪桥更是觉得震惊。二人对看一眼,撒开步子,毫不犹豫地往院子里奔去。
屋里的蜡烛快要燃尽,安乐奄奄一息地躺在柴垛上,这原是顾家用来腾放杂物的空房子,四处漏风,冬夜里实在难熬。
听到有脚步声,安乐从昏沉中强撑着身子,挪到窗口,费力地抬起手,拍了拍,“姑娘,奴婢在这。”
声音很近,很轻。俏俏眼里的愤怒,让顾溪桥不由地脊背生寒,手足无措,“我……我不知……”
不知道安乐会被关在这里,更想不通叔母为何会这么做?
他无从解释,俏俏却只以为这是想给姜氏做辩解,更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那门被人从外面锁着,俏俏顾不得许多,徒手就要拆那锁,顾溪桥见状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冷静不少,“从窗子进去。”
俏俏虽不愿搭理,但还是听了他的话,双手搭在窗棂上,从外头爬了进去。
“姑娘!”安乐搂住她,眼泪满是泪星子,“好冷!”
冷得她牙齿打颤,鼻涕淋漓。
顾溪桥也跟着进了屋,动作迅猛地把门打开,“先出去吧!”
寒风扑面而来,还带着零星的雪花,俏俏扶着浑身冻得僵硬的安乐,缓步走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