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洲地处京都北面,距京大约一千多里,策马的话三四日便能赶到,乘坐马车则耗时稍长。
晏希驰从前也经常“出差”,部署安排出行事宜倒也简单。
默了片刻,他道:“好。”
得了最终答复,落下最后一枚棋子,晏泽川的眉宇瞬间又舒朗许多,心情好了,他便随口问了一嘴:“哥,嫂子呢?”
四下清风浮动,阳光透过枝叶,在棋局上落下斑斑光影。
晏希驰缄默,没有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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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太子晏泽川后,已近晌午,晏希驰开始让玖卿着手安排初六的行程事宜,脑海中不由想起江莳年曾经说过的话。
“……喜欢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如果还能到处去玩儿就更好了。”
然而此行并非游玩,思虑片刻,晏希驰最终将心上的念头压下,准备去一趟刑部。
这时阿凛又来报:“王爷,龚卫来信。”
龚卫是晏希驰手下的亲兵,便是之前被晏希驰安排着带人走访西疆,探寻西疆异毒以及解药一事的负责人。
信上写着:
属下无能,走访多日,未能打听到任何有用信息,也未曾探到任何与王爷腿部异毒类似的案例。
信的最后说,他们将继续探查,以及请示另一件事——
属下此番走访,倒也并非一无所获,听闻囿临有神医,人称范医仙,通晓医理,擅解毒,能治世间各种疑难杂症。只是此人行踪不定,脾气古怪,属下寻到他时,纵使千金相求,此人也不肯随属下入京。
故特书信一封,请示王爷,可要将此人硬绑入京?
——不可硬绑,务必以礼相待,无论以何条件,再请之。
书案前,晏希驰笔走龙蛇,笔下字迹苍劲有力,行云流水,隐隐有些潦草,却漂亮得近乎嚣张。
午后,晏希驰去了一趟刑部,折磨闻人杰,以及同闻人杰做了项简单交易。
再回王府时,天幕西边残阳如血。
暗卫曲枭自从得了监视王妃的新任务,主子要他每隔三日汇报一次,如今三日已到,他清早开始就在“蹲守”晏希驰,奈何主子一直在忙。
直到傍晚,也就是眼下这会儿,晏希驰才终于得空。
曲枭赶紧求见,将最近三日,特别是华恩寺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事无巨细的全部交代。
晏希驰默默听着,眸色越来越深。
曲枭说得口干舌燥。
最后道:“……截止今日晌午,王妃在桦庭后院怒砸了一尊花瓶,将两只抱枕扔得老远,事后,她又吩咐丫鬟们将现场处理干净,将抱枕也捡了回去,之后让人在王爷的院子里扎了秋千架子,布置了藤桌藤椅,然后和从前在云霜阁一样,吃茶看书……”
“从今往后,她在王府时,不必再监视。”
晏希驰声线沁凉,隐隐带了一丝警告意味:“也不许再窥视她的日常琐事。”
曲枭:“……”
抱歉,老实人曲枭实在拿捏不准度,又让监视,又不让窥其日常,这……
这时晏希驰话锋一转:“当日她在华恩寺说过的话,你再重复一次。”
于是曲枭又一次开始背诵当日傅玄昭和江莳年在禅房时的所有对话,连他们对彼此的称呼都没落下,得多亏他记忆力好。
幽邃的目光落在案前茶盏上,晏希驰盯着茶盏中不时飘出的氤氲热气,全程听下来,脑海中竟只剩两句。
——现在的江莳年,心里只有晏希驰。
——没有任何人威胁我,是我自己,对他一见倾心。
“你可曾暴露?”
曲枭:“主子放心,属下不曾暴露。”
“好,下去吧。”
彼时暮色西沉,晚风出奇的温柔。
举目眺望,城东的翘角飞檐在夕阳下熠熠生辉,远处的青山与暮色融为一体。
从前,晏希驰并不觉得晚霞美丽,然而此刻,远山和暮色不再苍凉,连那即将逝去的霞光都无端迷人。
指节在茶盏边缘摩挲而过,片刻,晏希驰垂眸,唇边撩了一抹轻浅弧度。
他本就生得俊美无俦,没了往日的沉郁,这一挽唇几乎令院中所有丫鬟齐刷刷失神,连那双平日黯淡沉凝的凤眸,此刻也染上了细碎光彩。
当然了,极端的时间内,晏希驰恢复如常。
人就是这样,好比一个人当面夸赞你什么,你可能不信,甚至怀疑对方“无事殷勤,非奸即盗”;但若这个人在背后夸你,并被旁听者无意转达于你,你反而深信不疑。
同理,不止夸赞,喜欢也是一样。
如若曲枭暴露身份,他的王妃或许尚有演的成分,但曲枭并未暴露的情况下,她能在曾经的情郎面前说出这些话……至少,她心里已经没有那个男人,并不在乎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