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不爱惜身体,以后落下后遗症要怎么办。亏她以为他的双腿已经好了,竟敢从轮椅上下来追他抱她,以为自己多能耐?
想骂人。
出口却仅仅是:“……范医仙说过腿要好好保养,你在逞什么能?!”
“谁让阿年不回头。”
听了这话,江莳年一下什么都明白了。
许是疼得厉害,晏希驰说话时声线微颤,语气里又莫名充斥着某种诡异的……愉悦?江莳年不确定,也不知如何形容,只是明显感觉他心情不错。先前那一身莫名其妙的煞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柔和兴味。
“知道本王不良于行,还往阁楼上冲,阿年可是故意?”
即便听出他没有责怪之意,江莳年还是愣了一下,他好像总是能轻而易举窥穿她某些微妙的小心思。
“是又如何?”
凛冬的夜,四下安静。
不远处的碳火盆里,松木燃烧后释放出某种独特的芬芳,偶而噼啪一声,有细小的火星蹦出来,房间里暖融融的,隐而能听见从雪原之上传来的还未散尽的歌舞之声。
一时间两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于黑暗中静默相望。江莳年从来不知自己在某些时候会变成不爱说话的哑巴,不要解释,不哭不闹,也不知在对抗些什么。对抗他?还是对抗自我?
隐隐的暗流仿如藤蔓,在彼此间无声滋长。
半晌。
“爱上我了,是不是?”
很轻的一句话,话出口时...…晏希驰的指腹已然触上她的眼尾,在被泪水洇湿的睫羽上轻拭而过,小心翼翼,缱绻又珍视。
江莳年却仿佛被人当头一棒,瞳孔一点点放大的同时,整颗心突然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也忘了要躲开。
事后很久,她才明白晏希驰为何会有此一问——
这话至少代表两个意思,一是就如意识到自己“被攻略”一样,晏希驰大抵从未信过她嘴里的花言巧语,包括所谓的“爱”;二是时至今日,他竟又能无比精准而敏锐的,比她自己更先觉察到,她没能守住自己的心。
一直以来,这是一场攻略游戏,江莳年承认自己动过心,而且不止一次,可她一直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掌舵者,是可以全身而退的那一位。
嘴上下意识反驳:“谁爱你了?王爷少自作多情!”
很显然的,作为一个情绪容易上头的人,极度混乱的心绪之下,江莳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切全凭本能。她忘了自己跟晏希驰是夫妻,忘了自己要攻略他,眼下就该顺着他的意思才对,也没心思去想自己此刻的反应,落在晏希驰眼中可能有多不正常。
毕竟从前口口声声说“爱”的是她,恬不知耻往上凑的是她,此刻回避否认的也是她,就跟有那个大病似的。
是了,被晏希驰以一种笃定的口吻一语击中,江莳年被冲击到了。事后回想,真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情绪,但人在当下,总免不了被情绪牵着走。
“本王自作多情?”
一声似有似无的轻嗤,带了些许无奈,晏希驰讥诮挽唇,原本落在她眼尾的指节寸寸下滑,而后轻挑起她的下颌:“那王妃的眼泪算什么。”
黑暗中,男人注视着她,静静等待她释放本能。
然而江莳年始终不愿哭出声来,即便喉间涩意又一次哽到了极致,依旧忍住了想要撞进他怀里呜咽的冲动。
…
先前为什么会哭?
当然是……被狗男人给凶哭了,气哭了。
她就装大度怎么了?圣意难违,她虽然天真报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但也知道晏希驰没有理由拒绝,甚至猜想过他不拒绝,定是自有他的考量……作为一个在一夫一妻制的熏陶之下长大的人,明明心里膈应得要死,但至少面子上做到了“贤惠大度”,他呢?一上来就莫名其妙凶她,也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大火气,他朝她发什么脾气,还嘲讽她,还踹门……
换以前,江莳年早跟狗男人撕起来了,不撕到他鲜血淋漓绝不罢手。
可是如今。
怒火这种东西,江莳年自知没有资格。
那是拥有未来的幸福之人,才有底气肆意挥霍的东西。
知道自己可能会死,却找不到攻略进度停止不前的结症所在,没人告诉她应该怎么做,无人为她点灯引路,什么套路反套路,都是狗屁;即便已经这样,做好了被抹杀的心理准备,知道自己多半会和晏希驰分离,除了不舍之外,她还不受控制的担心他的未来,又清楚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诸此种种,江莳年又哪里分得出多余的心思去跟他闹什么?闹了又如何?能改变什么,难不成还能将那几个女人退掉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