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何要让叶祚抱着,一方面当然是为了气晏希驰,也为了避开他,但更多的还是江莳年本身病了。
她说话时连视线都是模糊的,先前撑着柜台时就意识到自己很虚弱,头晕,都是真的。
并非仅仅跑步之后的缺氧所致,还包括她出了一身汗,却没有及时换掉濡湿的内衣,被夜晚的凉风吹了一遭,加上本身又心绪不好——
江莳年病了,高热。
一连烧了三天两夜。
后来她彻底失去意识,并不知道自己最终还是落到了晏希驰“手里”。
叶祚其实是认得轮椅上的男人的,曾经在宫宴上见过不止一次,虽然对方并不认识他。
他敢真抱江莳年,一因怜惜小姑娘,二因他不惧晏希驰。
不过。
“小姑娘都离家出走了,逼得太紧,殿下不怕得不偿失?”
“叶某是爱玩儿,但保证不会碰她。”
“让她在这住几日吧。”
对方自称叶某,如今宫中颇受宠爱的叶贵妃,其弟乃京中出了名的风流纨绔,兼长乐坊的少东家,便该是眼下这位了。
叶祚态度端得算好,一来他们无冤无仇,二来就好比一朵自幼长在温室里的花,面上狂风暴雨之下生在旷野的参天大树。
理智上叶祚不惧晏希驰,感官却是怵的。
成日只知观花斗酒的纨绔,与真正手染鲜血的上位者,背后的势力可能不相上下,但个体与个体之间正面交锋,高下立见。
晏希驰听罢,杀意稍减。
但还是阴恻恻道了一句:“还给本王,现在。”指的当然是他的王妃。
他像是早有意识似的,第一时间探了江莳年的额头。而后命玖卿:“去把李医师接过来。”
她要在这里,行。
奉陪。
与子夜的狂欢或旖旎格格不入,轮椅上的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前所未见的阴沉之气,怀抱滚烫,手臂颤抖,一身墨色秋氅予江莳年全然包裹。
初初入坊时,不少目光聚在了晏希驰身上,由于隔得较远看不清面容和神色,大家嘴上说什么的都有,且大都带了调笑。
只因坐着轮椅出入风月之地,实在少见,不免让人浮想联翩。
而当晏希驰途经一道金碧辉煌的酒肆廊道时,四下却齐刷刷安静了一瞬,一时间鸦雀无声。
半晌:“定王好雅兴啊。”
有人探出酒肆窗沿,象征性打了声招呼——便是四皇子晏承钊。
晏希驰冷冰冰嗯了一声,未给眼神,也未作逗留,乍看有些魂不守舍。
晏承钊觉着新鲜极了,目光在他怀里转了一圈儿,可惜氅衣遮挡了视线,看不清抱的是个什么。
待轮椅渐行渐远,晏承钊这才收回视线,眼底闪过缕缕阴隼的寒芒。
“派人盯着他,顺便打听打听,他来做什么的。”
今夜的长乐坊,聚了不少晏承钊的党羽,说来其实算是偶遇。但晏承钊作为皇子,最近却在私底下谋划一些腌臜之事,甫一撞见晏希驰,少不了有些心虚。
他的这位堂弟,权力可是大的很,上面的皇帝老子对其宠爱有加,比对他们这些亲儿子还要亲上几分。
瑜洲一行之后,朝中被圣人抄家革爵的,流放问斩的,大都是四皇子党的人。
故而晏希驰在晏承钊眼中,跟太子党和皇权特使一派一样,都是眼中钉,肉中刺。
此时酒肆已然恢复了先前的嘈杂喧嚣,有人调侃道:“京中不是传言咱们定王殿下不近女色?”
先前虽看不清身影和面容,但还是不少人注意到了轮椅上铺开的裙摆,缱绻交织,流光溢彩,一看就知是女子。
“哪有男人不近女色的,除非他不行。”
远离了朝堂,置身于酒池肉林,不少世家子言语豪放,无所顾忌。“想必是家中那位冲喜王妃满足不了,这才出来找点乐子。”
“格局小了,说不定是来办事的,女人只是幌子。”
晏承钊也更倾向于这一点。
所以才要让人“盯”着。
同夜亦有人给晏希驰报了晏承钊的动向,似与太子有关。若是以往,就算不沾手,晏希驰也多少会让人提醒晏泽川。
然而此番,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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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烧的感觉头重脚轻,又冷又热的,滋味极其难受。由于心神疲倦,江莳年直接昏睡过去了。
长乐坊最静谧的一处水滨阁楼。
李医师诊脉之后,沛雯脱下江莳年身上汗湿的衣裙,为她换了身干净亵衣,鱼宝跟阿茵则一个端着汤药,一个负责一口口地喂。
昏睡的三日期间,江莳年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见上辈子很小的时候,父母还未车祸离世,她也不曾寄养到舅舅家里,那是她两辈子加起来最快乐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