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怀疑,或许是自己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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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任何事情,晏希驰只是做,从来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也无人能干预他的想法和意愿。
他自有一套在江莳年看来非常扯淡的逻辑。
他知道他的王妃生气了,从她踹门的举动里就可以感受得到,但他以为……她见了他会高兴,会安心,哪怕整个事件本身是他一手安排,与任何情趣无关,只是要她害怕。
毕竟。
这种情况是可能真实发生的。
她害怕了,今后才不会胡来。
江莳年要来青楼一事,还未出发之前,晏希驰就已知晓。很显然的,从小生长于封建男权社会的大环境下,一个人骨子里根深蒂固的观念是很难改变的,譬如江莳年女扮男装涉足青楼这件事,就已然超出了晏希驰的接受范围。
是了,这件事本身不算稀奇,京都甚至还有专为贵女开设的倌楼。
但晏希驰觉得,至少他的女人不可以。
这份不可以里面,除去少部分封建价值观以及骨子里隐藏的大男子主义,更多的是晏希驰比任何人清楚——
任何纸醉金迷的销金窟,风月之地,无一不是三教九流,泥沙俱下。女子若入此间,不出事便好,一出事则是万劫不复。
至于女扮男装,糊弄睁眼瞎罢了。
故而阿凛傍晚差人前来报信,说王妃要入青楼找他,他们谁也拦不住,劝不了,晏希驰一度颇觉荒唐,不可思议。
转念一想,江莳年身上的“荒唐”太多了,并非初显端倪,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与晏希驰过往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的点。
在晏希驰认知里,阿凛是可以代表他本人的,换作其他任何女子,此番就算敢无视阿凛,也必不敢违逆他的意思。
可他的王妃呢,压根儿不把阿凛的话放在眼里,似乎也没有任何“夫君为上”的概念。
可是自己过于娇纵了她?或许,并不。
晏希驰甚至觉得,这本身就是江莳年会做得出来的事,时至今日,她成为他的妻子不足两月,虽未明目张胆忤逆过他,但据晏希驰敏锐的觉知能力,她大有某天就要骑在他头上的架势。
而他自己,非但没有及时“扼杀”这种可能,反而被她吸引,一点点沦陷,甘愿在心上为她树立禁区。
将人强行关起来?她会闹的。
治标不治本。
几息思量,晏希驰忽地意识到,自己竟然拿她没有办法。
因为带话的暗卫还红着脸说:
“王妃想念王爷了。”
“王妃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说没有王爷在的日子,她一分一秒都那么难过……”
“王妃说她爱王爷,如同爱自己的生命。别说青楼了,刀山火海她也要闯的。”
…
晏希驰不知这世上为何会有女子能把情话说得如此露骨,偏又这样好听,明知她是油嘴滑舌,可是——
像被一只嚣张的小鹿撞了胸膛。
这些年晏希驰太孤单了。
从幼时开始,没有人对他说过好听的话。他所走过每条路都是荒芜的,寡淡的,他的世界从未有人如此活色生香,他甚至能想象她说出那些话时有多肆无忌惮。
晏希驰隐隐有种感觉,就算江莳年没有嫁给他冲喜,没有天家赐婚。只要她存在,她出现,就一定会吸走他的目光。
故而哪怕明知江莳年一直在用嘴“爱”他,可他就是……会心动。
如此,什么荒唐,什么底线,满腔柔软没有一寸舍得拒绝她。
左右揽香楼都是他的人,无人能伤她分豪,那便破例一次,准她来到自己身边。
作为“惩罚”,晏希驰安排了这出游戏,却不想自己俨然成了那个“伤她分豪”,外加惹她难过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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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这些解释。
江莳年一脸黑人问号。
究竟是性别差异还是个体差异,能导致人与人之间的脑回路差别这么大???江莳年不理解。
“若真是这样,王爷大可以直接跟年年讲,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
从晏希驰怀里退开一点,后背倚着他的手臂,江莳年仿佛在打量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可恶,非但气没消,更想打他了。
举个例子,这不就跟我不准你去酒吧,让人劝你你不听,那我就在酒吧给你搞一出恶作剧,吓得你头皮发麻之后,告诉你这是假的,就为了给你一个教训,让你自己长长记性……
好家伙,先不说这种做法本身有多爹味,晏希驰凭什么“教育”她?
好吧。
就凭这个世界丈夫是天,凭他掌握着自己的命脉,罢了,江莳年认了。
认归认,但该为自己辩解的时候,江莳年还是要辩解到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