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需要说对不起。”陈橘深吸一口气,眼泪虽然还在留,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一丝波动的冷漠,那是江舟从未见过的,他用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睛看着自己,一字一顿道,“我们两不相欠了,江舟,这不一直是你想要的吗?”
江舟整个人怔住,脑袋像是被人用棍子狠狠打了一下,嗡嗡作响,一片空白,他微微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仿佛不理解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阿姨是因为我才离开的,现在,我妈妈也走了,你应该满意了吧?”陈橘盯着江舟,终于把这段时间压抑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比起痛苦,说出口瞬间的爽快更让他感到可怕,他好像变了一个人,看着江舟痛苦的模样,而感到一丝快感,好像这样可以让心中的苦闷消减几分。
这是什么情感?之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情感,像是恶魔一样在血液中叫嚣着,想要将他全部吞噬掉,变成一个陌生的自己。
“江舟,我不会接受你的道歉,就像你曾经没有接受过我的一样,”陈橘死死盯着江舟,泪水扑簌簌往下掉,这是这段时间他第一次哭,但他的表情像是没有感知一般,冷漠决绝,“我恨你,是你害死了妈妈,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眼前的画面像是被按了0·25倍速的电影画面,陈橘说出口的话,仿佛从枪口,射出的子弹,劈开气流,在空中缓慢移动,然后在下一秒,忽然加速,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射进江舟的胸膛。
血液像是沸腾了一般灼烧着血管,疼痛从五脏六腑蔓延开来,江舟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他呆愣地站在原地,无法思考,无法做任何动作,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就那么看着陈橘。
“走啊!我不想见到你!”陈橘情绪激动地伸手去推江舟,“你滚,不要再来了,明天是妈妈的葬礼,我不想看见你!”
“小橘子,”江舟喉结上下滚动,发出一句颤抖嘶哑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随着推搡从眼角滚落下来,他抓住陈橘的手,紧紧地放在胸口,好像这样可以让他知道自己的悔意和愧疚。
陈橘的力气在江舟面前不算什么,就算他使出全身的力气,也没有推开江舟,因为担心吵醒其他人,他只能压着嗓子,无声地哭泣着。
“你打我吧,小橘子,想怎么打都行,只要你觉得消气。”江舟抓起陈橘的手,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后,江舟的脸上立刻显出红色的印记,陈橘呜咽一声,伸手推开了江舟,朝后退了一步,缓缓蹲下身子,他抱住自己的脑袋,哀求道:“算我求你了,江舟,你走吧,求求你走吧,求求你……”
江舟站在原地,想要扶起陈橘的双手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他低垂着眼眸,安静地看着蹲在地上哀求着的男人,眼睛通红,泪水流了满脸。
半晌,陈橘听见脚步声逐渐远去,然后是吱呀的开关门声音,随后院子里恢复一片宁静,除了被风吹得哗啦啦响的栀子花叶子,没有任何声音。
他抬起头,眼前空无一人,江舟走了,他终于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明天要举办妈妈的葬礼,原本一直晴空万里的天空,乌云沉沉,从夜里就开始下起大雨来,一直下到第二天中午,才稍微缓和一些。
陈橘穿着黑色的衣服,身上披了件白布做成的衣服和帽子,腰间系着一条麻绳,他抱着装着妈妈的小盒子,坐在矮小的椅子上,仰头看着门外。
“陈哥,喝点热水。”宋远端着一杯温水坐在陈橘旁边。
第122章 知道是老公为了救自己生病了
“谢谢。”陈橘接过杯子,喝完里面的水。
宋远坐在陈橘旁边,没有说一句话,他没有问昨晚江舟为什么没有回来,也没有问葬礼什么时候开始,只是安静地陪着陈橘。
简单的仪式结束后,陈橘把装在小盒子里的妈妈放到了山上,下了一夜雨的后山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香,噼里啪啦的炮竹在泥泞的山路上响起,白色的烟和山间的雾气交错在一起,遮住了眼前的路,周遭的一切仿佛是在梦里,没有一点真实的感觉。
妈妈真的离开了吗?离开这里后他就要变成一个人了吗?以前的自己是怎么生存的?他不记得了,也没有力气再去想。
不要,他不要一个人……
二爷爷家里来了很多村子的人,大家聚在一起聊天,吃饭,为这场葬礼画个句号,宋远被拉过去帮忙,谁也没有注意到,陈橘一个人踏入了黑暗中。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了起来,越来越大,遮住了眼前的视线,陈橘却一点没有没有感觉,向着山上奔跑,脚下踩过一个又一个水坑,泥泞的污水溅了一裤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