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今晚吧。”叶珏轻飘飘定了个时间,随意得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他挥挥手,墨白领命,快速退下。
屋内又剩下叶珏一人。
茶杯见了底,他烦闷地推到一旁,抬手胡乱将垂到胸前的长发抓到脑后。
余光无意瞟到,有一小缕末梢断了一截。
[结发为夫妻……]
叶珏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但已经不重要了。
从来都是痴人说梦罢了。
……
时间一晃而过。
深夜,月黑风高,血炼门内安静得出奇。
倏然,窗外白光乍泻,无相殿前火光冲天,愤怒、嘶喊,还有碎石般的巨响齐齐爆发,嘈杂鼎沸。
叶珏从睡梦中被吵醒,心情烦躁地起身坐到床边,心想是不是“今晚”这个范畴太过宽广。
他静静等候。约莫不到半个时辰,听见外面声音渐小后,他收拾好着装,转眼出现在无相殿正殿门口。
殿前的石砖被鲜血染红,血气漫天。几个侍女拿着净化的药粉,边走边往地面和空中撒去。
“门主!”正殿内灯火通明,乌泱泱的一群人,有人看到门口的叶珏后惊喜地高喊一声,人群立即安静下来,自觉分列在两侧,留出中间的过道。
长长的过道尽头是红毯石阶上的门主宝座,而宝座之下是一个跪趴着的、肢体扭曲的人。
听到有人喊门主,叶淳挣扎蠕动的躯体一僵,紧接着剧烈颤抖起来,沾满血污和灰尘的脸憋涨成紫红,“噗”地吐出一口血,嘶哑大喊:“叶珏!”
肮脏落魄、疯狂错乱,哪还有平日温文儒雅、亲厚和善的叶长老形象。
叶淳得不到回应,脸贴在地口吐血沫,一个劲愤恨地重复他的名字:“叶珏、叶珏……”
低喃戛然而止。
“咚、咚、咚——”
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紧不慢,听不出来者的喜或怒,恐惧却迅速占据满叶淳身体的每个角落,激得他后背汗毛直立,被打断的每根骨头都在喊疼。
他喊叶珏过来,可等人真过来时,他又怕得要死。
因为他太清楚他这个侄子的心有多狠。
“大半夜的,二叔贴在地上,不冷吗?”
一双修长黑靴在叶淳面前停下,他费力抬起头,斜翻上去的浑浊眼珠看到叶珏蹲下,歪头讥笑地看着他。
“你、果然你……”叶淳懊悔不迭,气血上涌,又喷出一大口血。
他以为他是先发制人,没想到还是落了他人的圈套!
“二叔何时这般不文雅了?”叶珏手中玉骨扇快速一展,嫌弃地将污血全都打回叶淳脸上,不悦皱眉。
“呵、呵呵……”叶淳只是笑,或苦笑或自嘲。
都怪他的优柔寡断,才沦落到当今局面!
想数日前,失踪的叶珏突然回归,当着全宗门的面对他宣判死亡,短短时间内两次出乎他的意料。而他表面纵容爱说胡话的侄子,实则内心深深惊惧。
他追杀叶珏的事情毫无疑问已经暴露,但叶珏和他撕破脸又不立即动他,他猜测无非是叶珏没有直接证据,贸然除掉他只会落人口舌,只能以这种方式激怒他逼迫他露出马脚。
先动手的理亏。叶淳既想夺取门主之位,又是叶珏亲叔,必得以名正言顺。所以连日里来,他明面上不敢轻举妄动,守规守矩,暗地里加派人手秘密指挥。
真要打起来,叶淳不觉得他会输给叶珏。何况他亲眼所见,这几日叶珏嗜睡严重,显然身体还没恢复好,怎么会和他正面碰上。
但是他低估了叶珏的心狠手辣与不择手段。
这厮哪里会在乎伦理名声!不仅早早暗中监视他和手下的全数举动,还通过丹药、女人各种阴私渠道在他和手下的身体中全移植了毒蛊。
直到这夜,叶珏的掌卫墨白前来,说门主请他到无相殿一叙。叶淳谨慎,虽猜测叶珏不至于愚蠢到设置这样一个明晃晃的陷阱,但以防万一,还是让自己的几个心腹暗中跟随。
没想到,全成了送人头。
不久前的厮杀还历历在目,叶淳闭上眼,愤愤不甘道:“是我把你想的太善良了。早知如此,在你回来的那天我就该先动手……”
叶珏“哈哈”笑了,打断他:“二叔说笑了。为何你会以为,本尊是回来后才对你起了杀心呢?”
叶淳惊骇:“你!”
叶珏站起身,摇摇折扇无辜说道:“没道理只许你暗中追杀本尊,不准本尊对你下手吧?二叔,毒蛊在你体内,可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怎么也得往前数几年吧。”
“哦,对了。”他折扇一卡,居高临下睥睨道:“或许二叔还是误会本尊了。本尊之所以给你留这几日活头,可不是没做好准备,只是本尊很想看看,二叔提心吊胆地过活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