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贺峥皱眉沉思的表情,在姜逸看来就是在估量他说的话是真是假,进而在思考他还能对自己有多大用处。
姜逸心中愈冷,不由得嗤笑,“你放心,无论如何,你到底算是救了我一命。”
“让我猜猜,”他的神情冰冷,眼中仿佛有什么正在破灭,继而掺杂着几分陌生的恨意,“这次又是故意当着贺嵘面救我?好让他集中火力找我麻烦,从而不耽误你跟诺格纳的好事?”
“还是说,之前抽的信息素不够用了,还需要——”
他深吸一口气,似是不想听他说下去,沉着脸打断他的话,“没有。”
贺峥从未想过会姜逸有天会对自己露出那种恨意的神情,也从不知道他的嘴里能说出这种嘲讽意味十足的话。
这比他从前生气的时候骂他大混蛋杀伤力要大多了。
贺峥不知道他是在自嘲还是在讽刺自己,又或者都有。
但是姜逸成功了。
像是走在楼梯上突然踩空了一般,有种不安的悬空感,身心似乎都无法落到实处。
面对姜逸这样的态度,贺峥感到焦躁。
姜逸愣了一下。
许是因为在海里游过一圈的原因,贺峥的嗓音有点低哑。
他接着说:“没有需要你做的。”
姜逸反应过来,随即毫不意外地点点头,面上露出一个了然的假笑,“也是啊,我都忘了,毕竟我在贺先生眼里,只是个‘没有价值的东西’罢了。”
助理在一旁听得心惊,更不敢说话了。
贺峥脸色更沉了。
在姜逸看来,就好像自己戳到了他的真实想法,有种隐私被扒光的愠怒。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仿佛拿了一把双刃的刀子,这边割贺峥,另一边割自己,看着刀上染了血,分不清是谁的,痛的同时,又有些快意。
由于贺峥的操作,皮划艇行进很快,不一会儿就快到岸边了。
姜逸笑了笑,声音是虚弱的,整个人都透着病态的惨白,但他好像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虚弱,反而很有精神。
他一脸真诚道:“那我是不是要感谢贺先生,愿意不求回报地救我一命。”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您,只好向您保证,我以后见了您一定会离您远远的,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您的面前,碍您的眼。”
贺峥额上青筋暴起,手指不自觉蜷起,他一把抓住姜逸的手腕,有些失控地低吼道:“你敢!”
姜逸手腕被他的力道拽的生疼,却是觉得好笑,他的声音隐隐有些癫狂,掩饰着其间不正常的颤抖,“怎么?你舍不得我啊?”
“还是说,你已经不知不觉爱上我了,想抛弃诺格纳,解除婚约跟我在一起?”
姜逸直视着他的眼睛,他一改平日里的小心翼翼,此刻每说一句话,仿佛都带着尖锐的刺,全部刺向了贺峥。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居然敢跟贺峥说这种不要脸的话,但是他停不下来,仿佛报复性一般地刺激着贺峥。
每看他脸上黑一分,好像对自己又多一分厌恶,姜逸心中就会有种扭曲的快感。
反正贺峥从来都不喜欢他,再多讨厌他一分也无所谓。
贺峥不让他好过,他也不想让他好过了。
姜逸自我厌弃地想,贺峥要是讨厌自己到根本不屑于做戏,那么他,是不是就不会被利用了?
然而贺峥看着他湿发黏在脸上,显出几分狼狈绝境下的负隅顽抗,突然又像是泄了气一般,很快他又冷静下来,“你的情况很不稳定,需要休息。”
姜逸也没奢望得到他的回答,甚至后知后觉自己有点可笑,贺峥可是深爱着诺格纳,怎么可能跟诺格纳解除婚约?
他甩开了贺峥的手,别过脸去,没有说话。
等到皮划艇快要靠岸了,他毫不犹豫跳进水中。
贺峥一瞬间想要起身,却又看到水只在他腰腹的位置时停住了。
姜逸没看到他的动作,他背对着贺峥,在三月冷寒的海水中浸泡着,拖着沉重而虚弱的步伐离开。
姜逸终于停止了言语间的讽刺,他仰头看着碧蓝的天,长叹一声,转头对他疲惫地笑了笑,眼眶却是泛红。
“算了,”他说,“贺峥,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所以,放过我吧,因为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这次不像以前那样置气,恶狠狠地赌咒发誓一样对他说这种话。
相反,他的语气尤为平淡,就好像,不再喜欢贺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却听来让人觉得格外悲戚。
原来之前都是小打小闹的赌气,掺杂着委屈和愤怒,也不过是为了引起对方的重视。
而真正学会放下的时候,却是那么温柔,温柔且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