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人背叛的次数还少吗?”辛九针反问道。
方若霖心尖仿若被刺了一针,半晌才答道:“我已立誓,不亲手杀了杜止意和陆饮溪决不罢休。在那之前,无论如何我都会活下去,如果你定要杀我,我只好先杀了你。”他答得极其认真,由不得人不信。
三个月前,他以为自己离手刃杜止意只有一步之遥,此身毫无牵挂,终于可以从容赴死。谁知世事多变,转眼世上又多了一个令他恨极的人。
辛九针佝偻着背,蹒跚地向外走去,边走边道:“既然如此,你就留着这条命去杀了杜止意,为我的儿子报仇。”
他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雨夜,一阵风裹挟着雨滴吹入廊下,方若霖终于察觉到今夜实在太冷了。
三日之后,周家。
周家弟子们加紧巡逻,一刻都不放松警惕。
地牢里关着周家大长老周兰从游龙庄带回来的石君仁。他亲口承认用禁术将游双忆制成人傀,又操控游双忆杀害游庄主。
只不过周兰不信。
周兰遣人为他医治,吊着他一口气,想知道游浩然之死究竟谁是幕后之人。
由于三日前的游龙庄变故,江湖一派哗然。无论是云卿公子重现江湖,还是游龙庄一日覆灭,都使得江湖风云变幻,未可知下一刻会发生何事。
周蘅四处奔波,过门不入,周兰不得不出来同众长老一同主持事务。虽然他对弟弟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怀有疑虑,但手足之情绝非一朝一夕改变。
“朔儿,你有什么话要说?”周兰见周朔站在一旁欲言又止,于是主动问道。
“大伯,我没有找到游三叔和香儿。”周朔答道。
周兰淡淡道:“你无需担心,游一念说他二人还活着,那就不需要我们周家多事。你且去按我所说去找杜止意的下落。”
“侄儿斗胆问一句,大伯寻他作甚?”周朔蹙眉道。他想问的,自然是周兰究竟是不是为了龙骨才让自己去寻找杜止意。
周兰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问道:“你心中是怎么想的?尽管如实说来。”
“……若得龙骨,大伯炼成龙灵丹得以飞升,摆脱肉身桎梏,双腿旧伤也就不需费心。”周朔如实答道。
“当年我听信谗言追杀方若霖,害得一众弟子殒命,这次游龙庄寿宴又有一批贪婪鼠辈为夺龙骨而丧命,我不会为了一己私利而让周家弟子失了本心。”周兰答道。
“是。”周朔应道,随后轻轻退下。
游龙庄的火光冲天、游一念别院的尸横满地,周朔都记得分明。也正是亲眼见过那时的惨状,他对周兰所言打从心底赞同。
杜止意阴险狡狯,不知这一次要去多久,他御剑回到自家院子,打算拜别母亲。
“娘亲,师父命我出门一趟,此去不知耗费多久,特来向您辞别。”周朔站在门口对母亲陈归燕说道。周兰是他大伯,也是他师父。
陈归燕提笔书写的手停下来,抬头望着周朔,微微颔首道:“万事小心,若有危险,记得传讯与附近的同门,切不可独自应对。”除了这个叮嘱以外,她似乎再无其他话要说,面前的纸上写的正是医治双腿的方法。
“好。”
自周朔记事起,陈归燕的态度永远都是如此客气。多年来,周遭总萦绕着许多娘亲和师父的传言。
只是他一心修行,对男女之事尚蒙昧,心中牵挂游香儿也不过是因她是自己幼时玩伴,因而对流言蜚语从未放在心间。
“对了,如果遇到你爹,就把这东西送给他。”陈归燕忽然起身从架子上取下一个东西,走过来递给周朔。
周朔看着手中香囊,疑惑道:“这是?”
“香囊中是安神的草药,你爹近日奔波劳碌,恐怕睡不安稳,我特意做给他的。”陈归燕淡淡笑道。
“孩儿记下了。”周朔收下香囊答道,却也不在意自己没有收到。
不管旁人如何看待,周朔始终觉得爹娘鹣鲽情深。
逐水楼鸟鸣婉转,流水淙淙,一切如常。
何处觅独自坐在大堂记账,算盘珠拨动的声音清脆作响。他接手了慕容欢的活,已经三日没有休息,确实有许多事需要做。可他却是自己无心休息,闭上眼睛时,眼前总浮现出慕容欢惨白的面容。
慕容欢没死。
陆饮溪将她封在冰中,打算等找到除去银丝回心草的方法之后再商议该如何做。
可谁知道那会是多少年以后。
“何先生,林公子托我给你送信。”逐水楼外站着一位商队老板,面容黝黑,风尘仆仆,显然是赶了许久的路。
何处觅一时没有想起来,走到门口接过信,信封上赫然是林萧风的字迹,信上加了禁制,非他、陆饮溪、慕容欢三人,无人可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