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门被打开,她看清了站在门口的人。
“你醒了?”门口那人提着一壶茶水走进屋,“别急着下来蹦跶,你知不知道你九死一生,算是从阎罗殿外走了一遭。”
她如何也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戚澜沧。
施微用手撑着榻缓缓坐起来,看着手上中毒的伤口此刻已被包扎起来。但头还是好疼,她微裂地嘴唇微动,有些惊奇道:“戚澜沧?”
他无奈地看了眼她,那日离京过后他也没处可去,又辗转来到祁阳,找到了这户村庄,看着这处清闲又避世,索性就再此安定下来。
这村名为望年村,村中一些老者精通医术,整天闲着无事,那天他背上箩筐跟着村口王老伯进山采药。
看见山脚下倒着两个人,王老伯吓得筐都扔了,他过去一看,才发现是她,伸手一探,她的脉象已经微乎其微了……
昏迷了十几日,她的造化还真是大。
他给施微倒了杯水,“你说你这人胆子就怎么那么大呢?你如何会跑到这里来?那么高的山崖,这回真是算你命大……”
施微这下终于清醒过来,原来她那日摔下来,是被他救了。
“多谢你。”
“我把你带回来时整个村子的大夫都说你没救了,你指定是上辈子行善积德做什么好事儿了,你看看和你一起摔下来的那位,当场就断了气。”
施微看着他道:“他死了?”
“他是谁啊?还有,你还中了毒,究竟是谁对你一个姑娘下这么毒的狠手?”
戚澜沧伸手折下半支海棠花,从那次一别到如今,他不得不为眼前这个姑娘折服,寻常女子这个年龄还在闺中绣花识字,可她却和寻常女子不一样。
他见过她最杀伐果断的时候,也见过她伤痕累累样子,他并不知道她所经历的事。但她心中那份孤勇和骨子里的倔强,是寻常人一辈子也触及不了的。
施微轻轻揉着生痛的手臂,皱眉道:“死了也好,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来祁阳是为了查一个事关朝廷的案子,路上遭歹人伏杀威胁,不得已……”
她发觉自己的衣服不对劲,如今身上的是一件淡青色襦裙,淡雅没有一丝绣纹。却素净整洁,头发散落披肩,简单梳了个双螺髻。
戚澜沧看出她的意思,道:“你之前的衣服早穿不了了,满身血腥气,你这身阿桃帮你换过,衣服是她找隔壁苏大姑娘借的。”
阿桃是个孤儿,离京之时看她可怜,戚澜沧便把她从京里一起带过来了。
他用手指着刚进门的阿桃,就是方才那个推门进来想插花的小姑娘,此刻正站在门前冲着她笑。
“谢谢你,若不是你,我恐怕真要去阎罗殿了。”
她本就是抱了必死的心,没想到又一次死里逃生。
“不用客气。”戚澜沧快意道。
“我昏迷多久了?”
“快半个月了。”
半个月,季梵他怎么样了啊,以他的性子,他肯定还在翻遍了山头在找她。
戚澜沧看她坐不住想起身,“你再养几日,等你好了,我送你回京。”
“你不能进京。”
戚澜沧想到那日她的话,又道:“好,那我派人去叫你家里人来接你。”
“能否麻烦你送我去一趟我那日落下的山崖边,有人在找我。”她不用多想,季梵肯定还在找她。
戚澜沧略有无奈道:“你刚好点醒过来,就这么不要命?你可真是浪费我的药啊。”
话说完,听着满屋子的沉默,戚澜沧发觉方才那番衡量与她心中那方无人触及又不同常人的领地而言,只如轻尘缥缈,她要是怕死,就不会几次三番做这么不要命的事。
戚澜沧妥协,“今晚这雨看着又要下,你先歇一晚,明日一早我带你去找,还有,你也为你自己想想行不行?”
为自己想想。
从重生回来,她从未想过自己日后会怎样。
她这辈子的愿望就是家族安然无恙,她在意的人才不会离她而去。
世道清明,海晏河清,天下无辜的人才不会重蹈覆辙。
当这些都做到了时,她也不算枉活这一世。
所以那日危难当前,当一切与她的愿望悖逆之时,她不惜放下自己,成全众人。
她救下了更多人,却舍了自己,也舍了在意她的人。
像是上天再一次垂怜她,又放她回到这世间,她做完了从前未做完的时,却没有珍惜前世未珍惜的人。
心口还在隐隐作痛,当一切都渐渐回归正途后,她也该为自己而活一世。
外面又起了潺潺雨声,窗外开满枝桠的海棠花被疾风骤雨吹袭,纷纷扑落枝头。
戚澜沧起身退出,带上了门。
那天和他一起采药的王老伯,此刻冒着雨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