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期间宫中贵人都会在正殿,芳露殿那边的侍卫也多数被调遣至正殿,是以防守不严。
上一世在她嫁给李昀之后有一次参加太后寿宴,席间一位送膳食的宫女误闯了芳露殿,被人发觉之后杖责了四十。
她知沈清夷一向贪图富贵,好不容易有今日这个机会,她又怎不会牢牢抓住?
正巧许多官家姑娘也陆续到了,施微有意拉了几位曾经要好的闺阁朋友谈起了闲话,沈清夷在众人交谈间悄无声息地退离了人群中。
“姑娘,我们进去吧,别误了时辰。”月舒望了一眼有许多家姑娘都已经进去了,埋怨道:“表姑娘自己先走了,也不同姑娘一起走,真是的。”
施微提点了她一嘴:“待会儿若是有人问到她的去处,你们便只管说不知。”
巳时已到,琼春宴正式开始。
同上一世一样,永仪帝在诸多宦官的搀扶下落了座,左手边坐的是太后和众位娘娘,右手边便是三位皇子,众官家女跪地朝拜,行礼后便相继落了座。
沈清夷家世低微,座边少了个人自然也没甚么人会去注意。
如今再次坐到这里,厄运的起点,施微百感交集,上一世不谙世事,全家没落得好下场。
幸得上天眷顾,让她重来一回,那她便做个恶人,把握所有人的命运。
施微抬头看见李昀坐在高处,她盯着他,目光凌厉得想将他凌迟。直到手指被自己掐到泛起红痕,那个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如果此刻有一把利刃,她真想冲上去将他千刀万剐。
可如今身如芥子,她不能再重蹈覆辙,需得徐徐图之。
耳边嘲哳的管弦丝竹扰得她心神不宁。
曲水流觞已经开始了,大景定国之初以礼治国,是以对这种文人墨客盛行的风雅习俗尤其重视。
一池布满假山样式汩汩留下的活水,上面放上一只翡翠玉杯,玉杯顺流而下。最终停在哪位姑娘前面,谁就得接下这玉杯对出翰林院所出的诗文下联。
施微记得,上一世第一只玉杯落到的就是自己跟前,要说是巧合,她是不信的。
弦音刚刚奏起,一个小宦官便匆忙奔至御前。
“陛下,有人擅闯芳露阁,跌入了后湖中。”
“何人敢擅闯?”
“是……是光禄寺沈少卿家的千金,奴婢带人捞上来后人只剩一口气了,陛下您看……”
施微目光一顿,知道算准了时辰,当即起身,朝永仪帝一拜道:“陛下开恩,臣女堂姐属实是初次来清延宫,应当不知芳露阁是禁殿,这才失足闯了进去,臣女求陛下从轻发落。”
场上的管弦丝竹很合时宜地戛然而止。
永仪帝出了名的生性多疑,又逢近日青州水灾,一封封折子流水似的递到御前,不是管朝廷要银子就是要人。
近日批奏疏脸上的疲惫烦忧之色正被这场琼春宴稍压下去,现下又被扰了兴致,他此刻怒目圆睁地打量着施微,暗潮涌动之下,一股冰冷的杀气迸发而出。
施微心头一颤,依旧躬着身子行着礼,不敢对上他满含杀戮的眼神。
场上的气氛静谧地如一潭波澜不惊的死水,谁也不敢扔个石子打破这场阴翳。
正无一人敢出声之时,一墙之隔的颂熹殿突然穿出一阵急剧地慌乱叫喊声。
“快来人啊,颂熹殿走水了……”
“快!快来人救火,保护陛下……”
众人皆是一惊,场上大多数女眷都是娇生惯养的闺阁姑娘,又是落水又是走水的,哪里见过今日这阵仗,几个胆小的当即脸色就吓得惨白,几个年轻的妃嫔也蠢蠢欲动,低头私语起来……
施微也纳闷,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颂熹殿乃是清延宫行宫中妃子们的临时宫苑,如今怎会突然起了火?
明明上一世的琼春宴一切安然无恙。若非沈清夷受自己挑唆鬼迷心窍一时闯了禁殿,今日宫宴本该也是顺利进行下去的。
豆大的汗珠不经意间送她额角留下。
好好的宫宴,如今被搅成了这般,再一看,永仪帝已拍案震怒,众人齐身跪地。
所幸火势不大,半刻钟后便扑灭了,一查才得知是因每年琼春宴开始前永仪帝都要带着皇子妃嫔们在祈瑞堂祭祖,佑此年风调雨顺。
今日风大,祈瑞堂外烛火的火星子借风势燃着了颂熹殿后花园的草木,才有了这火。
永仪帝似乎是累了,留下口谕闯芳露殿者仗三十,颂熹殿看守不利的太监宫女全部杖杀,身旁的李昀心领神会扶他起来,随着永仪帝草草离场回宫,这场宫宴也失了原来的用意。
申时一过,众人也寡淡离席。
今日之宴明眼人都知道是选妃,个家个户老爷都把官运寄托在女儿身上,谁不想自家姑娘在御前得脸,嫁个皇亲国戚,从而一朝平步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