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
“伯父。”她冷静地说道,“没什么,就是想问候他一下。”
田豫虽然爱囤粮囤钱囤军备,毕竟不是老鼠,因此并没有咬掉她的耳朵,只是趁她躲起来回血时冲过来给了她几个耳光而已。
误会,都是误会。
她面色平静地听着田豫吩咐手下那些士兵各处警戒,过一会儿又走了过来。
“郎君好些了?”田豫不放心地左看右看,总想仔细查看一下她身上的伤,但几次都被她避过去了,“下次可再不能这般冒险了!”
“没事,一点都没事,”她赶紧打岔,“你为什么过来了?西城门如何?”
田豫沉吟一会儿,“无人防守。”
她不可思议,“我不是让你去守西门?”
“吕布遣人来了。”
她的瞳孔一瞬间缩紧,“多少人?”
“单人单骑,未曾进城,只至城下。”
“……何事?”
“使者转述吕将军口令,问下邳要不要帮忙,若需人手,他立刻过来。”
她沉默了一会儿。
“吕布不会过来帮忙的。”
“是。”田豫温和地说道,“他虽不帮忙,但有此举,足见他不欲与你为敌。”
田豫因此心下大定,敢将那一百人派回城北,都是这个缘故。
“但这事儿也不像吕布的作风,”她想了想,“倒像是他身边的人,知道他这人挺讨嫌的,所以故意这么干。”
无论如何,并州狗子们用这种方式暗示了她,她还是挺领这个情的。
【你对他们要求真低。】
【……有多低?】
【比如说,你家着火了,】黑刃一本正经地说道,【如果是别的朋友在附近,你会希望他过来一起同你灭火。】
【吕布呢?】
【他只要不趁着你家着火,跑过来牵走你两头猪,你就很感激他了。】
……她竟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天光乍亮,她走到街上时,三爷也骑马过来了。
铠甲上满是鲜血,也不知道这一晚上杀了多少人,骑在同样半身鲜血的乌骓马上,就特别的威风凛凛,杀神降世。
“小陆!”他喊了一声,“你这边的火可都扑灭了不成?”
“快了,快了,”她说,“就是人手不足,靠近城门的房子都烧得差不多了,扑也没得扑,东北边的房子好像有十几座还在烧。”
“哈!”三爷跳下马,喊了一个小兵过来,“跟那几家说一声!让他们送些苍头过来!”
“‘那几家’?”她问,“哪几家?”
三爷转过脸来,有点不高兴,“你不知道,昨夜城中那几户世家都关了门!除了陈公送了百名仆从过来帮忙灭火传讯,其余大门紧闭,砸也砸不开!”
“那也正常,”她很通情达理地说道,“他们害怕受连累,总要保全自己。”
“嗯,等到天亮了,这些丹杨兵都被收拾干净了,他们全跑出来了!”三爷拿鞭子一指,“你看看!”
先是脚步声纷乱混杂,然后便从清晨的雾气间跑出了……
跑出了几百人,皆以青巾裹头,以示奴仆身份,有拎竿子的,拎水桶的,拎绳子的,特别殷勤,特别热情地跑过来了。
“将军!”
“将军!”
为首的那个嚷道,“我家主人有令,将军若有差遣,小人……”
三爷疯狂地挥手,让偏将领了那些奴仆去城东北角当消防队了。
“现在知道叛乱已平,”田豫笑道,“想要博取两位将军的欢欣,也很正常。”
三爷的嘴角不屑地向下撇了撇,就是一时没想到该说点什么好。
“平乱本来就是我们分内之事,”她说,“人家此时愿意给予援手,已属不易,何必强求呢?”
徐州的士族对刘备是什么态度呢?
通过这场内乱她稍微感受到了一点——有好感,但没有那么高的好感度。
如果刘备当徐州牧,这些士人挺开心,但如果他被赶走了,那对不起,这些士族也不会站出来,于生死间为他力挽狂澜。
“将军……”
她从沉思中惊醒,顺着话语声的方向看过去。
她刚刚借了一下房子的那户人家,端了陶罐和陶碗过来。
“将军昨夜辛苦,”这位看起来有点像小商人的房主小心翼翼,“用些热汤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她立刻说道,然后不由自主抽了抽鼻子,“是豆腐汤吗?”
“是豆腐汤,”小商人笑道,“正好昨日买了些泥鳅,略煎了煎,用它熬了些汤。”
她看看田豫,田豫立刻开始掏钱。
“将军不必!”商人赶紧说道,“这汤不要钱的!”
“怎么能不要钱呢?你的泥鳅也是花钱买的……”她刚想说点什么,那个商人又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