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岚却拒绝:“不用了,我来的时候看见了洗手间的位置。”
林眠欲言又止,担心大少爷接受不了没有精心打扫的公用厕所。但既然大少爷没有表现出嫌弃的意思,他也没有结伴上厕所的爱好,乐得清闲,于是又坐回了原位,看着大少爷瘦削单薄许多的背影慢慢消失。
十分钟之后,江云岚才再次回到座位。
出于某些基本的礼节,林眠一直没有动筷,低着头看手机新闻。
察觉到江云岚站到座位旁,他抬起脸,下意识笑了笑:“回来了?”
看见那朝思暮想的温和笑容,江云岚屏住呼吸,只觉得恍如隔世。
眼前的场景像极了两年前的那些日日夜夜,当时的大少爷年少轻狂不懂珍惜,错把须臾当作永恒,始终坚定地相信林眠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可惜梦总是要醒的。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坐回原位。
其实林眠不等江云岚,自己吃也没有关系。
因为很明显,大少爷已经到了极限,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今天又是火锅又是辣油,都是完全超出他接受范围的东西,能吃这么多,已经很让林眠惊讶。
江云岚确实不再动筷子,也不去看林眠,就这么垂眼看着桌面,生涩地开口道谢:“谢谢你请我吃饭……我订了下午六点回京城的机票,现在得赶去机场了。”
去机场?
林眠一愣,没想到江云岚真的如他所说,在确认林眠的安危之后就马上离开。
老实讲,大少爷的信用在林眠这里一直存疑,毕竟两年前他那股偏执疯狂的劲头,明眼人都有目共睹。
所以林眠虽然戳破了江云岚一直以来的监视,却并没有十足的信心来,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他都已经想好了假如大少爷突然发疯,强行把他再次带回去的应对措施,但没想到江云岚来的这一趟,动机竟然真的这么单纯。
他真的会按照约定,从此再也不插手自己的生活了吗?
这个疑问在林眠的心中油然而生,他谨慎地评估着江云岚的诚意,试图从对方的细微动作间窥探出真心来。
江云岚并不知道林眠的所思所想。
他只知道,他必须得走了。
如果特助在场,就会看见他平日里阴郁冷漠,比恶鬼还可怕三分的老板,在林眠面前硬生生矮了一头,浑身上下都显现出一种相当局促的气场,像极了做错事站在老师面前的小学生。
江云岚心里清楚,这是他见林眠的最后一面。
不能再见了。
今天这顿饭,已经让他用尽了全部的勇气和力量,也让他彻底看清了林眠眼中的自己。
落魄,狼狈,像是落水狗一样乞求着施舍的自己。
在意识到这惨烈事实的一瞬间,江云岚的第一反应就是落荒而逃。
他甚至开始怨恨老天——为什么要让他把最丑陋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最爱的人面前?
只是说到底,内心最深处的潜意识还在卑劣地妄想着奇迹的发生,让他根本没有毅力拒绝林眠的邀请。
只是最后,奇迹果然没有眷顾他。
江云岚自嘲地这么想着,觉得他应该抬起头来最后看一眼林眠的样子,多少说些什么,至少……
至少不要离开得这么难看吧。
这么想着,他用尽浑身力气,艰难地挤出一个个字来:“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也不愿意让我打扰你的生活,但是我现在还很难控制住自己……”
“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让那些人……继续和我汇报你的近况?”
“我保证,只是一点近况,绝不会插手你的任何决定。”
江云岚知道这个要求无理取闹得过分,连他都为自己感到羞愧,不过是在利用林眠的妥协与无力反抗而已。
但他是真的撑不住没有林眠消息的日子。
在国外的半年,江云岚想林眠想得发疯,无数次试图逃出心理疗养机构,但无一例外地每次都失败,被当场抓回来。
反复的逃跑让医生很困扰,最后只能为他套上束缚衣,困在一张狭窄的单人床上。
那段时间,是江云岚最暗无天日的时光之一。
他没有任何有关林眠的消息,像是一团臃肿的茧,被囚于方寸,全靠着每天翻来覆去地嚼那点与林眠有关的记忆,才能勉强保持不掉进疯狂的深渊。
幸好最后,江云岚学会了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忍了整整三个月时间,让那群医生欣慰地认为治疗很成功,病人已经痊愈,允许他结束治疗回国;
又忍了半年的时间,让父母认为自己已经彻底忘掉了林眠,终于敢放心大胆地把江氏交到他手中。
而这之后,江云岚终于敢稍稍释放出不足万一的思念,买通了林眠的身边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