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遗憾了!看着这么严重,还以为没几天就得盖白布了,结果只受了点儿皮外伤?
早知道就不费劲巴力地扎腿了,连累他到这会儿还疼的。
赵陵承从头到尾都没醒,皇帝皇后全没在,大皇子跟二皇子心知自己再使劲演了、也不会有什么人看,继续跟公鸡打鸣似的争抢着哀嚎好几嗓子后,匆匆忙忙地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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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阳殿正殿内。
益阳侯池翊听说陛下召见后,匆匆忙忙就往宫里赶,连身上的裘衣扯坏了都顾不上,一路疾行地奔进来,对皇帝直身就拜:“臣叩见陛下!”
“渡山啊,哎,快快请起快快请起。”皇帝缓步从上首踱步到益阳侯,搀住他的俩手臂就要给他扶起,“朕不是早说过了,单只有你我二人在时,不必拘于这些虚礼?”
“陛下。”益阳侯的气魄稳健而严肃,绝对具备一个武将应有的刚劲,“陛下看重臣,是臣之大幸,但臣惶恐,礼绝不可废。”
皇帝就喜欢这种明明战功赫赫还保持谦卑的忠臣,极为欣赏的拍拍益阳侯的肩膀笑道:“你啊你还真是,跟当年一样,一点儿没变!”
“啧,你这衣裳怎的刮坏了?”皇帝瞥了瞥益阳侯漏出大片毛毛的裘衣下缘,立马看透一切,“啧,你又是急着来见朕,不小心弄成这样的?”
“罢了,等会儿朕去让人给你取件新的换上,堂堂大将军,穿件破衣裳算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朕亏待你。”
“多谢陛下,可臣惶恐,臣不敢,臣何德何能、跟陛下同袍?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什么何德何能?当年朕亲征时被敌军所困,还是你把那仅剩的棉衣和干粮让给了朕,冰天雪地的自己忍饥挨饿,手都冻僵了背着朕先走了三十几里山路,是你先对朕有恩,朕一辈子都记得。再说……”皇帝稍稍顿了一下,“你衣裳坏了,就不怕让夫人知道了,回去挨罚?”
嗐,反正大家都是怕媳妇儿的人,谁还不知道谁?
“啊这……”益阳侯见被戳中了家世,面色一红,高高大大的个人都不再挣扎、低头结巴道,“既如此,谢、谢陛下恩典了。”
“哎!这就对了!”皇帝喜笑颜开、重又拍了拍益阳侯的肩膀,总算把话给转到了正题上,“听小五小六说,太子遇刺时,是你那两个爱子奋不顾身地豁出性命去护着,连自己受了不少的伤也管不上,着实令朕动容啊,令郎的伤势如何了?”
“回陛下的话,两个犬子并无大碍,现下正上了药,安心在府中养伤。”益阳侯再次以膝触地,声音铿锵有力,“臣代犬子,谢过陛下挂念。”
“哎,渡山,怎么朕就这一转眼不见,你又跪下了?快起快起!”皇帝叹了口气,显然觉得有些无奈,“渡山啊,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跟朕太见外了,朕都说了让你免礼免礼,你还……”
“唉。”
皇帝一见到益阳侯,根本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欣赏和赞叹之情,别管话题转得有多生硬,夸就对了:“你与夫人守在北疆几十年,战功赫赫劳苦功高,你两个爱子也是忠心耿耿、沥胆披肝……”
皇帝夸上了瘾,一时刹不住车,意识到自己好像忘掉了什么,敲敲脑壳又继续说:“哦,对了,还有你那小女皎皎,自打她嫁进东宫,为太子妃后,果真给太子带来了福气,有她在,太子总能屡次化险为夷!”
“你益阳侯满门忠烈,有池家人在,实乃朕之大幸,国之大幸啊!”
“咳,谢陛下夸赞,臣既身为臣子,当为君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仔细论起来,益阳侯其实对别的确实觉得理所应当、无可反驳,但就最后一点……
这个汉子思及此处、面露沉痛地闭了闭眼。
他的女儿,他最苦命的皎皎啊……
想当初太子危在旦夕、生死一线之际,也不知道是钦天监的哪个死神棍断言,他的皎皎是太子命中注定的福星,只要把她嫁进东宫,太子的性命才能保住。
他半生耿直忠诚,皇帝突然下旨,说自己的儿子就快了,只有把他的女儿嫁来,才能有一线希望——
益阳侯真的很想质问是哪个死骗子胡说八道的谬论,逮着了给对方八百拳让他原地升天、回去见祖宗,可——
可他是为人臣子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嫁女,他也只能……
益阳侯还依稀记得,那几天他的皎皎性情变了,肯定是因为知道要嫁给太子,吓得没有那么跋扈,反而懂事起来了。
正因如此,他才更心疼了。
唉,太子顽劣张扬、恣睢跋扈、目中无人,哪能算得上是什么良配?那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