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什么也不敢说,立刻立正姿态,答应着“好”。
方义这次没有说话,依然半低着头,掩藏在阴影里的眸子晦暗不定。
一切皆在他的计划之中。可方义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感到一阵不安。
他偷偷捂住心悸的胸口,默念了三遍楮墨的名字才缓和下来。
然而方义终究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他派出去的人并没有等到所谓的客人。
他的“客人”被人中途截走了。
再见到艾夏时,纪风心头出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原来如此。
怪不得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她却出奇平静?
怪不得他带她离开时,她那么轻易的答应?
怪不得民宿的房间里,她会做出完全不符合人设的事情?
怪不得她不顾他受伤,硬是要让他喝下那杯红酒?
她明明是笑着的,可眼神那么的忧伤,难过的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太怪异了,纪风想不注意都难,结合女孩这几天来的各种不正常的表现,他趁她不注意倒掉了那杯酒。
他本是打算装睡的,可光线太暗淡,床铺太柔软,抱着的女孩又太乖,不知不觉他就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他察觉到女孩抬起手,微凉的手指轻轻的碰触他的额头,从上往下,细细描摹,最终停留在他的嘴唇,停留了好久,他都忍不住睁眼了,才慢慢起身。
然后,他听到了女孩的告白。
再然后,是女生的告别。
女孩的声音很轻,可他不用睁眼都能感知到她有多痛。
那一秒,他甚至好险没有控制住自己。
去他的真相,去他的隐患,他什么都不想要也不想管了,只想要带着艾夏逃亡。
最后关头,他还是忍住了。头微微偏过,埋在枕头里,眼睛酸涩到胀痛。
纪风想他应该是恨艾夏的。
在驾车跟着她来的路上,他不止一次的预想他们见面的镜头,满腔的愤怒幻化成语言,在他的脑海中已将她骂了千百遍。
然而,真正面对时,他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的那个。
“风哥,你怎么在这?”
艾夏太震惊了,以至于任凭纪风把她拉到公交车站台的檐下还没缓过来。
天太冷了,她又淋了雨,一路走来本来觉得还好,可被纪风一拖一拉,感受到来自男生身上的体温,才筛糠般抖了起来。
她的大脑大概是被冻住了,和纪风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糟糕,他一定是什么都知道了!
“那个——”艾夏慌忙避开和纪风对视的眼神,搜肠刮肚的想找个合适的借口。奈何纪风的到来完全不在她的预料中,又极其突然,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下一秒,被男生抓住手腕拉进怀里。
“不要——”艾夏睁大了双眼。躲避间听见清脆的“叮当”声,是金属掉落在石质地板上的声音。
这次“糟糕”都没有办法反映艾夏此时的心境。
若是一定要形容,她现在必须要骂人。如果不能,她选择闭嘴。
纪风还保持着拉着艾夏的动作,低头看到地上掉落的水果刀,金属的刀刃昭示着穷图匕现,泛出冰冷的光。
纪风也被吓了一跳,“这是什么?”他抓着艾夏的手紧了一些,正好掐在她手腕的淤青处,艾夏吃痛,皱了皱眉。若是往常,纪风早就发觉松开,眼下应该是气到了,逼急了似的继续问,“你要干什么?”
艾夏要干什么,不言而喻。
只是纪风没有想到她会做出那么极端的选择。
他顿了一下后,不觉在心里苦笑。
其实他早该发觉,艾夏从来就是有仇必报,一个冲动上来不管不顾的。
只是为什么又是选择在这种雷雨天,又是选择如此残忍的方式?
上一个人是吴阳,这一次是艾夏。
她们都是他此时最重要的人,却在一定程度上采用了相同的方式和他告别——一个甜枣之后是猝不及防的一巴掌。
偏偏还都以为是为他着想,然后自顾自的走上绝路,完全不考虑他以后会如何?
凭什么?凭什么做出选择的是她们,而承受一切的是自己?
看纪风的反应,艾夏就知道他已经猜出她想要做什么。
只是,艾夏实在挺不住纪风接下来可能的怒火,忙说了句,“对不起。”
她从来不对人道歉,表达歉意也都是绕着弯哄人。
毕竟,在少年们的心中,他们早已长大,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过于直白的言语随着莫名其妙会出现的尴尬逐渐消失。
说完后,她垂着头,故意避开了纪风的眼神。
纪风本来在气头上,情绪完全失控,恨不得把她打包抓回去,扔家里关起来,从此再也不能离开他的视线,省得再出什么幺蛾子。结果艾夏的一句“对不起”把他将要说出口的话一下子堵在了嗓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