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上次舒服?”艾伦调笑。
利威尔不说话。
“您再不说话我就要伤心了。”
“你也会伤心。”利威尔开口,声音沙哑到吓了自己一跳。
艾伦假意委屈地往他脖子下面钻。
“我是这里最贵的,而您连声音都不肯出,”他说,“先生,我也长着心,当然会受伤。”
他侧着进来,是个难以使力的姿势,可他依然做得很好,他熟知人类欲望的开关,能掐中身边人的命脉。利威尔把声音忍在喉咙里,快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他不知道自己在和什么较劲,不愿意承认自己将要在骇浪滔天中沉没,还是想到那少年明天也会同样取悦另一个陌生人。
啊,是啊,他是这里最贵的,利威尔付了不算便宜的费用,所以能获得看起来比别人更真心的亲吻。
接着利威尔再无法思考,心里置的气都要为即将到来的欢愉让道。窗外霓虹听见他的呻吟,试图攀上天堂前的气喘吁吁。霓虹也难堪地眨眨眼。
艾伦嘴唇贴在他的耳边。
“你看起来糟糕透了,阿克曼先生。”
他确实糟糕透了。少年脸上糊着的东西脱落,大半印在了利威尔身上,混杂两人的唾液、汗水和其余不明体液,这一切都在夏夜的潮闷里蒸熏再发酵,公园里的流浪汉也不会比他们更加混乱。
艾伦递给利威尔一张湿纸巾。利威尔躺在床上,腰与后背酸软,抬起手也花了很大力气。他从自己嘴唇上擦下口红残留。
“真疼。”艾伦说,垮下一边T恤,将肩膀露给利威尔看。那上面有一条深红色的指甲痕迹,很快会变得青紫然后消失,是被自己抓出来的,利威尔想,但他一点也不心疼。
一点也不。
“真有力气。”少年看他不接话,接着说,“缠得这么紧,我也只遇过您一个。”
“所以我是你操的最爽的那个。”
艾伦故作惊讶地张嘴。
“如果您非得这么说。”
利威尔没让他继续这个话题。
“你把那条狗埋在了哪里。”他问。
艾伦不答,坐在床边玩起自己的头发。他的头发已经长到肩膀,在闷热夏天很容易让人想把它们都拨开,而他那么做了,露出漂亮的天鹅颈。当真不愧是这里最贵的,利威尔分心想,又甩甩脑袋,把注意力拉回来。
“我在问你。”他说,提高音量。
“我不知道。”
一圈发丝从少年手中落下。
“我不知道,这件事有所谓吗?”
“有。”
“那条狗和你没有关系。”
“有关系,”利威尔说,“下雨的那个晚上是我喂的它。”
少年抬起头,那双眼睛尖锐凌厉,握了把刀子似的往人心上刺,但这眼神只出现了一瞬,很快他垂下眼帘,变得乖顺,避免吓着他的客人。
“谢谢您。”他说,“至少最后没让它饿着。”
然后不再说话,屋中只剩窗外传来的蝉鸣吵闹,他们在一场无谓的游戏中对峙。十七岁的小孩子能撑到什么时候,利威尔想,而他在前半生里已经战胜了无数谈判对手,全凭他的耐心和骇人气势,尽管现在他眼皮沉重,翻个身就能睡去。
艾伦在他睡着之前被逼投降。少年侧坐着,双手抱膝,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很小。
“它没有生病。”他开口时也很安静,“它是被人打死的。”
利威尔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我找到它的时候它满身是伤,我没来得及送它去医院。”艾伦说,“您相信吗,那么多体面人住着的地方,有人打死了一只狗。”
利威尔一时无言。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不可能,他的邻里骄矜自持、光洁齐整,而控诉他们的人是坐在挂着色情挂画的屋子里、会收钱和所有男人上床的——利威尔艰难地在脑子里说出那个词——鸭。况且,利威尔想,他们有什么必要打死一只狗。
可艾伦没有想让利威尔反驳,或者应和的意思。他说下去。
“真可惜,”他若有所思,话到一半像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嘴角上扬,“它陪了我很长时间,原本想着在我走之前给它找个好人家。”他瞥了利威尔一眼,“——比如阿克曼先生家这样的。”
他又掰起自己手指头,“两年了吧。去年的台风天我就以为它死了,结果第二天它活蹦乱跳地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它命真大。”
然后他转过头来,专注地看着利威尔。
“你说,他们有什么必要打死一只狗呢,阿克曼先生。”
像在盛夏里踏入一池冰水,利威尔手指抠进自己掌心。
“……两年,”他寻找着艾伦话中的缝隙,“你没想过收养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