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他确实会从少年身上得到些什么,像是断裂的绳子,和再也修补不了的新生活。
“我离婚了。”
事后那少年去浴室洗脸。利威尔靠在床上,腰酸背痛,后面仍然酥麻,他已经去清洗过一次,但衣服上沾着的口红怎么也洗不掉。隔壁的嬉笑呻吟响起来,利威尔觉得耳朵发烫,他想刚刚大概自己也是这么叫的。
房间里空气混浊,利威尔稍稍偏了身子,看到少年不再挺直的后背,肩膀垮下来,因为不再像此前那样虚张声势而更让人心生怜惜。他想找人说话,而那少年背对着他,看不到脸,看起来像是一个不会被揭穿身份的忏悔室。
他说了,少年停下动作。
“要是是因为上次的事被发现了,我不帮您担这个罪。”
“我猜不是,那天晚上她没有回家。”利威尔说,“迟早都会发生的,我知道,她选择在我们互相憎恨之前停手,我很感谢她。”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真是可惜,”他说,“你们看起来很般配。”
那年听说他结婚消息的人们也这么说。利威尔想,他们看了两眼照片,听过几句似是而非的传闻,于是对着他们的关系下定论,你们很般配,他们说,带着恭维语气。
“你又没见过她。”利威尔轻描淡写地反驳。
“我当然见过,非常不巧。”
那少年从浴室里走出来,前发发梢湿哒哒地贴在额头。利威尔从床上坐起来,与那少年对上视线。他第一次看见少年的全部样貌,抹去脸上被凿刻过的痕迹,他看上去如此年轻,玻璃一样晶莹剔透。
他那双眼睛,与盛夏河流一个颜色的眼睛看着利威尔。
“而且我也认识你,阿克曼先生。”
第2章
“我留过你一晚,你也留我一晚,我们相互扯平,”那少年说,“我会付钱的。”
利威尔不了解自己的邻居,他对每一位邻居的认知,仅仅停留在进出楼宇时瞥见的姓名牌。这里所有的家庭都拥有流水线生产出来的相处模式,家中丈夫靠着妻子维持他与邻居的友好关系。晚餐时候他的妻子时不时带来些邻里的消息,多数都不够有趣,有人升职,有人调任,今天超市的牛排打了八折。
隔壁的高中生是这个熨帖且谨慎的社区里少有的例外。
“我从没见过那孩子的父母,”他的妻子说,那时他们尚能在友好氛围里吃完晚餐,“如果真的是放任未成年人独居,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报警。”
当然只是说说,此后的日子里他们光是忍受彼此的存在都举步维艰,那高中生沉默寡言,独来独往,却从不做出比这更奇怪的逾界举动,于是阿克曼家关爱未成年人健康成长的事业也就此作罢。利威尔出门上班时偶尔会看见那高中生蹬着自行车离去,晴天雨天,他的背影总是会将方格状的天际线撕出一个小角。
那高中生叫什么来着?
利威尔曾想要问他的妻子,但这场闲聊被其他无关紧要的小事打断,再到后来,他的妻子在一个夏日离开,他失去了最后一个能了解他邻居的渠道。耶格尔,他走下楼前留意看了门牌,虽然那孩子和自己打招呼的概率不大,但以防万一,阿克曼先生不能在邻居面前出糗。
那孩子站在自己面前,半身赤裸,水滴沿着背脊线滚落下来,沾湿他的内裤。他发育得真好,利威尔想,比墙上的色情挂画好一百倍,他亲身体会过了,十分钟前他还陷进一场情事当中,少年身体与他纠缠,他满心满手触摸到的都是勃发的青春荷尔蒙。
他甚至在这样的时刻里品尝出了美妙,随后才是惊讶,身份被戳穿的恐惧,他意识到少年盯着他,似笑非笑,像是看客。
“你是——”
“耶格尔,您的邻居。”
“你叫什么名字?”
利威尔没想过会以这样的形式首次直面自己的邻里关系。少年重新套上衣服,皮带松松地垮在跟前,那里微微隆起,利威尔咽了唾沫。
“一般客人问这话时都要被请出去的,但看在您是我的邻居的份上。”他说,仿佛只是放学路上,利威尔问他愿不愿搭顺风车回家。
“我叫艾伦·耶格尔,您要是愿意,下次您再和我打招呼的时候,可以叫我艾伦。”
所以,当下的情况是,无论利威尔愿不愿意承认,他被他的邻居上了,他的邻居未成年,而且利威尔付了这笔上床的报酬。
这个事实耗费利威尔一整天的休假也没能被完全消化。他尝试了其他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到落日时候,他已经把家里彻底打扫了两遍,扫地机器人发出有气无力的嗡嗡响,他的手在消毒水里泡出皱皮,拖到最后,他终于不得已面对昨晚换下来的那身衣服。他想扔了它,捏在手里却闻到没消散完全的香水味道,混着干涸的汗液,洗不掉的口红痕,它看上去就像是会在数十年后被怀念的凌乱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