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关澜离开,姜源才晃去齐宋那屋,关上门问:“什么情况啊?”
“什么什么情况?”齐宋反问,对着电脑打字,眼都没抬。
“你这人就是这么不够意思……”姜源其实也料到他是要装蒜的,XY 项目里两个组的立场一直就很微妙,再加上关澜,他一直觉得这俩人关系不简单。本打算就这么走了,可到门口又转回来,拉了把椅子在齐宋对面坐下,说,“我倒是有件事,想跟你咨询一下。”
“说。”齐宋还是没抬眼。
姜源开口,却是闲聊的语气,说:“你过去可是立了规矩不做离婚的,最近怎么好像转型了呢?”
齐宋猜他是指法援那边的案子,姜源在他这儿有眼线,自然知道他最近往南郊跑了几趟,且一直不爽他在 XY 项目上抢去了一多半的风头,面子上却又不能说破,只道:“现在市场就是这样,你总跟我吐槽非诉生意难做,其实诉讼也是一样。别说民商事了,前几天我才跟立木所的人聊过,就连他们那儿的刑事案件数量都砍了一半,你知道为什么吗?”
姜源还真给他带偏了去,问:“为什么?”
齐宋给他解释:“说是避免聚集,看守所尽量不拘,嫌疑人只要是能取保的都取保了。人在外面,自然也就不着急请律师了。”
姜源笑,但还记得正题,话里有话道:“那你呢?是在妇联坐台的时候想通的?”
齐宋根本无所谓,答:“你别说,还真是。本来觉得家事案件麻烦,结果一看,商事案件证据一大摞,出差跑好几个地方,也就几千万标的,人家离婚分一套房子就几千万了,何乐而不为呢?”
姜源又笑,知道寻常手段在他这儿套不出什么来,无可奈何,却又言归正传,说:“所以我这不找你咨询来了么,也算是家事相关。”
“什么事啊?”齐宋问。
姜源答:“土豆条款,你怎么看?”
曾有某创业公司在上市临门一脚的时候撞上了 CEO 离婚,因此吃过大亏,于是后来许多公司都往高管股东协议里加进了这么一条,规定结婚离婚必须事先向董事会报备,经审批通过方可进行,用来隔离风险,被圈内戏称为土豆条款。
齐宋说:“婚姻自由是人身权利,你们这种条款其实在法律上是有明显瑕疵的,最多只能算是君子协定。人家协议管协议签,到时候非就是结了或者离了,你上我这儿来打官司,我也赢不了。”
姜源点头附和,说:“我也是这么觉得。假设哈,我只是假设,一个集团客户,新近升了个高管做副总。那人过来签股东协议的时候,特别问了这一条。不过还好,他不是离婚,是考虑复婚。对方呢,也算知根知底。你说这种情况,将来诉讼上的风险是不是还算可控呢?”
彼此心知肚明,TGG 和 GenY 是并购组的客户,黎晖是新近被升了副总的那一个。
齐宋知道这又是在试探他和关澜之间的关系,心里悠悠地荡了下,脸上却笑了,不能回避,也偏不回避,看着姜源说:“你总这样,我真得误会你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姜源一下噎住,手指着他,想说什么又挺无语的,最后就只是站起来,说:“走了。”
齐宋目送他出了办公室,脸上那点笑才淡了去,脑中却又是那一晚看的电影,男主角说的那段话。忽然间,他发现自己甚至连法语的原文都记得。
Moi, quand t'es partie, j'ai même pas été foutu de traverser la rue pour te rattraper.
而我,当你离开的时候,甚至连穿过马路追你回来都做不到。
现在,黎晖要去做了。
随后那两周,关澜很忙。
她得横穿整个城市,往返于两个校区中间上课,同时应付几方往来的邮件,为 XY 项目的协议条款做最后的调整,每天清晨五点钟起来,才能写上一点点计划中要写的文章,还有七(1)班的吴老师又叫了一次家长,明确跟她说,这次必须得父母来,不能是外婆。
关澜赶到学校,跟老师聊过,才知道是有人举报黎尔雅体测成绩是假的,说她利用体育委员喜欢她这一点,让人家直接给她排球垫球记满分。这下同时犯了中学里的两个大忌讳,作弊和早恋,吴老师让关澜把尔雅带回去好好谈谈心。
可尔雅到家就往床上一趴,被子蒙着头,说月经来了肚子疼。
关澜拿芬必得给她吃,坐床边看着她,还没提作弊的事,尔雅先哭起来,说:“好疼啊,能不能割了呀,反正我以后肯定不会结婚生孩子的。”
关澜笑说:“你现在考虑这个问题还太早了。”
“呵呵,”尔雅冷笑,“这话妈味儿太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