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蔓越转悠就越想知道,梦境里的姚文静到底怎么做到的。
她怎么能在采石场里找到地方,翻她那些各种各样的跟头。
……
时蔓不知道的事,凌振知道。
他对姚文静最深的印象,也来源于采石场这一段回忆。
姚文静真的是个很能吃苦的人。
她没找到好的天然舞台,于是就干脆在石头地里跳。
在那些还算平整大块的石头上找落点,从这一块石头翻到另一块石头上。
当然,这很危险,还不可以有失误。
所以当时,姚文静来这儿第一天就开始苦练,下午练,晚上练,借着月光练,打手电筒练。
她练习的时候难免受了伤,从一块石头上没站稳,摔下来,被尖锐的石头棱角戳到了脚心。
鲜血直流,但她却没事人似的,咬着牙上了绷带,然后继续坚持。
她的说法是,要把最完整的舞蹈献给在采石场上奉献的人们。
因此她继续练着,第二天果然跳出了一支非常的舞,跟头翻得惊险连连,却又都稳稳落地。
让人们悬着心的同时,又直呼精彩,掌声雷动。
那天,老首长知道姚文静这样的事迹,为之感动,回去后就写信给了文工团的团长大力夸赞,没多久姚文静就提了干。
凌振虽然很清楚姚文静的拼命并不是为了给采石场的劳动人民带来什么,而是为了她自己。
但也不得不承认,姚文静对自己的确是够狠。
只可惜那时候的凌振不懂人性,不然的话就会因此早早发现姚文静的真面目,不让时蔓再和她一起做好姐妹。
说回当下,凌振也清楚时蔓不可能吃姚文静那个苦,所以从一开始就叫她不要来这里。
她跳不了,来也是白来。
就算她敢像姚文静那样在石头之间翻跟头、表演舞步,他也会阻止她。
太危险了。
见到时蔓还在发愁,凌振给她送去晚饭。
今天送来了新的物资,他们俩又是采石场的“贵客”,所以炊事员给单独开了小灶,炒了点牛肉,配上这儿石头地里长出来的一种风味独特的野菜,叫山珍菜的嫩枝芽。
炒出来很香,特别下饭。
凌振全端给时蔓,守在门外等她吃完。
时蔓吃饱了果然又打算出去溜达,她还是不死心,想要找一块可以表演的石头舞台。
凌振拦住她,铁臂铜墙似的,又说些她不爱听的话,“你找不到的。”
时蔓郁闷地抬起眼睛看他,“找不到也要找呀,不然怎么办呢?明天下午就要演出了,大伙儿都很期待,总不能临时通知不演了吧。”
“外面太黑了,危险。”凌振的话硬邦邦的,语气也是。
时蔓哪有心情休息,她使劲儿想要推开他,“你让开,我有手电筒不怕黑,我再去找找。”
凌振像是没听清时蔓的话,反而将她的门关上。
隔着门来了一句,“睡觉吧,明天再说。”
时蔓听得眉心跳了跳,插着腰在房间里踱步。
凌振这人死脑筋,他觉得外面天黑,石头多,容易摔跤,所以不让她出去乱逛。
如果她想出去,他就会一直在门口守着,直到她放弃。
梦境里的经验告诉时蔓,她拧不过凌振。
索性躺在床上,开始放空自己思索。
宽敞平整的舞台是必须要的吗?
没有舞台的话,她可以表演怎样的舞蹈。
如果说一开始时蔓来这里只是为了得到更好的机会,那么在见到这里辛苦沧桑的劳动人民后,她就只剩下一颗想要为他们跳一支舞的坚定决心。
不为别人,只是希望可以安慰他们疲惫得千疮百孔的心灵,让他们能够喘一口气,在这片乱糟糟的石头地里。
……
时蔓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路途颠簸劳顿,下午她又逛了那么久,其实真的已经很累,身体透支到了某个地步。
但时蔓有些认床,即便很累,睡在这种陌生的地方,她依然睡得不安稳,很容易就被吵醒。
于是,在天还灰蒙蒙的亮,日出还没来临的时候,时蔓就听到一些声音,然后醒了。
不远处似乎有人说话,还有铲子、小石头块碰撞的响动。
时蔓察觉到什么,披上外套打开门出去。
那边热火朝天的,是凌振带着一帮兵在搬石头。
大家有说有笑,黎明即起,天边露出鱼肚白,石头地空旷的风声里偶尔传来“帮忙”“嫂子”之类的字眼。
时蔓长睫颤了颤,看到凌振光着膀子在搬石头。
那种巨大的两只手才能合抱的石头,他用尽全力搬起来,挪到一旁。
手臂上青筋爆起,滴出的汗让他仿佛成了有光泽的蜡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