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性子冷,不善言辞,不懂浪漫,她叽叽喳喳说了半天,强调好姐妹的男人有多会说甜言蜜语,他听了半天,却只说出三个字,“睡觉吧。”
时蔓真是气得不轻。
还有,凌振在家也要行军中纪律那一套,几点起床,几点睡觉,几点吃饭,就连房.事,也定好日期和时长。
被子要叠成豆腐块,吃饭时碗碟要摆成一列,训练完回来立马洗澡刷鞋,全身上下不能有一个泥点子。
但时蔓是多么随性一个人呐,和他怎么都过不到一块去,尤其是和好姐妹找的男人温柔体贴鞍前马后的对比着,她那不服输的性子越发憋着不爽。
要说起来,她时蔓处处掐尖,凌振明明各方面条件也是最好的,怎么婚姻生活就比别人差那么远呢。
时蔓把这些气都撒在凌振身上,想方设法找他茬,吵他闹他。
可她这个样子,凌振居然还是那个沉闷性子,由她去折腾,等她发完一通脾气把被子往她身上一盖,关了灯,过了好半晌才听到他开口说话。
还是那一成不变的,“睡觉吧。”
这三个字堵在时蔓心窝里,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这一堵,就是十几年,时蔓作天作地,凌振不动如山。
最后,时蔓终于意识到,凌振死活都调.教不成贴心的男人,于是彻底灰心,以死相逼,总算让凌振松口同意离婚。
可这时,文工团早已一代新人换旧人,时蔓在这家长里短鸡飞狗跳的十几年里,完全错过了文艺发展的潮流。
发唱片、弹钢琴、拍电影、去春晚……她都没赶上趟儿。
同批进来的姐妹已经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上报纸上电视,群众们送鲜花送掌声。
而她在文工团压根排不上号,加上说话直,性子矫情又喜欢摆脸色发脾气,以前她背后有凌振,谁都不敢招惹她,可没了凌振给她撑腰收拾烂摊子,她很快被文工团开除。
人到中年的时蔓这才发现,自己除了保养得还算漂亮的脸蛋和身材之外,什么都不剩了。
哦,她还有离婚时凌振净身出户,留给她的房子和一万块钱。
那时候,万元户也挺了不起的,多让人羡慕啊。
可时蔓却偏听朋友谗言,把房子卖了,所有钱都拿去跟朋友下海做生意,做着不切实际的发财梦。
谁知赔得血本无归,朋友也跑了。
……
最后,时蔓走投无路,又饿又脏又困,还被城里第一家五星级大酒店门口的保安当成了叫花子。
梦境在文工团里几个姐妹从富丽堂皇的大堂走出来,眼神各异地看着她时,戛然而止。
呸!
时蔓越想越气,什么梦呐这是,真晦气。
她时蔓可是这批新进文艺兵里最漂亮最出挑的,怎么可能最后混成这个样子。
可不知怎么的,以往时蔓做的梦醒来压根记不住,但这个噩梦却是连每一个细节都还能清晰地回忆起来,好像自己真的跟凌振过了半辈子似的。
时蔓越想越烦,把被子往床头胡乱一塞,打算去食堂打碗红烧肉回来压压惊。
今天是周末,文工团难得放假不用排练,她睡到太阳晒屁股了才起床,正好赶上食堂饭点儿。
同屋的姐妹都比时蔓勤快,这会儿全不见了人影。
时蔓简单洗漱一下,把头发编成两股麻花辫,又黑又亮地垂在身后,又往脸上、脖颈、手上都涂了点儿雪花膏,还没来得及照镜子,门帘忽然被掀起来。
“哎呦小蔓,我说到处找你不见呢,还跟屋里捯饬自己呢。”人还没进来,敞亮的女声先响起。
时蔓一听就知道来人是文工团政治处主任的媳妇儿,人称梅姐,生平最大爱好就是做媒。
梅姐是随军过来的,还没生孩子,工作也轻省,一腔热血致力于做媒这事儿,要为文工团的姑娘们找到托付终生的好男人,稳定大后方。
她也的确厉害,撮合了一对又一对,皮鞋都不知道穿了多少双。
只可惜在时蔓这儿遇到了难题。
时蔓要求太多了,不仅要个子高、长得俊的,还要年轻有为、家庭关系简单的。
也不怪时蔓心气高,梅姐在一旁打量着时蔓,小姑娘才满十七,脸蛋白嫩柔皙,像初春刚掐尖的芽儿那样水灵,声音甜软得像裹了蜜,一双眼儿亮且媚,腿长腰细到她都想上去握一握。
文工团新进的这批女文艺兵,绝对要数时蔓这朵花儿最娇美。
所以时蔓挑了点,梅姐也觉得正常,就时蔓去机关食堂转悠一圈打个饭,都不知道多少兵蛋子打听她的名字,找上门来求梅姐做媒的根本数不清。
只可惜梅姐找遍整个军区,也就凌振这一个符合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