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意笑了笑,“忘记向你自我介绍,我是刑部疏议司的推官。”
玲玲呆了许久。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她一语双关,“豹爷也是你们杀的,对吗?我走后,道上传闻,豹爷死在那庄子里。但我逃走时,并没有看见豹爷。你们在别处杀了他,将他的尸体挪来别庄,是为了转移视线。你们放我走,也是故意的,对吗?我逃亡了一个又一个庄子,追捕我的人剿灭了一个又一个庄子,就像是跟在我屁股后面似的。”
欧阳意:“你很聪明,猜对了。”
玲玲已是笼中兽,欧阳意不担心她知道真相。
欧阳意道:“派人潜入你们庄子,也是我的主意。我这么说,你会恨我吗?”
“恨什么。”玲玲“呵呵”道,“干我们这行,就料到死于非命的一天,不是死在官府手里,就是死在同行手里。”
说罢,她用了然的目光看向梁予信,当初他男扮女装,引她上钩。
“这孩子长得真俊,功夫更俊!”玲玲忍不住说。
梁予信被她古怪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喝道:“转过头去!”
“对不住啊。”玲玲老实地低头,说,“这么多年,习惯了。”
“习惯将人当作货物,打量她们、给她们估价。”欧阳意说。
即使身陷囹圄,也不能让她改掉习惯。
“没这本事,我早死了。”玲玲低低笑着说,“这些年,我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让你看笑话。”
欧阳意保持沉默。
玲玲说:“你知道吗,我早对这种日子感到绝望了。”
玲玲出身不好,爹不疼娘不爱,将她的婚姻当作买卖,从此以后,她就变了。她想,连婚姻和性命都可以交易,还有什么不能买卖的,包括她的灵魂。
她把自己的灵魂卖给了魔鬼。
玲玲的自述仍在继续。
玲玲是个复杂的人。欧阳意这么想。
她起初对原生家庭有着浓烈的恨,对孩子也有渴望,但说到后面,她的语气越来越冷淡,情绪越来越平静……她有时说起和豹爷发家的经历,会嬉皮笑脸,但实际上像块冰冷的石头,完全没有炽热的感情。
她失去了对女孩们的同理心,豹爷团伙的许多事她并不认同,但只能忍耐,忍耐才能活着,时间久了,她的内心已经麻木。麻木到忘记了当初自己被父母当作“货物”的愤怒,转而成为这种事情的帮凶。
到最后,她在剥夺她们性命时内心已经没有波澜,她也感到绝望,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个人,就像她自己说的,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直到欧阳意出现在她面前。
玲玲因为她的出现惊愕地睁大眼睛。
曾经被她出卖的女孩、堕入泥里的小姐,竟然成为奉宸卫的座上宾,世上没有比这更有戏剧性的相逢了。
“阿意,我会被判死罪吗,你会饶了我吗?”玲玲语气带着恳求,“看在咱们都是女人的份上?我当年出卖你们,也是逼不得已啊。”
“我确实有决定权。”欧阳意说,“你知道豹爷和黑蝠团的秘密,你可以选择在死前将秘密说出来,如果这些秘密足够有价值,也许你就不用死了。”
“真的吗……”玲玲若有所思,“我似乎没有拒绝的权力。”
“你没有。”欧阳意态度一转,变得强硬起来,说,“无论是奉宸卫还是刑部,都有足以让人开口的酷刑。你不说,或没有说出全部,你的下场就是受酷刑而死。”
玲玲倒吸一口凉气,“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么冷酷的人……那你刚才还和我说那么多话……”
欧阳意冷冷道:“是为了让你放下戒心。因为刚开始我不清楚你对豹爷的感情有多深,是否会为了给他报仇而和我们对着干。但现在看来,你显然不会做这种傻事。”
毫无疑问,玲玲是一个自私的人,她谁都不爱,不爱她的孩子、不爱曾经和她患难的姐妹,也不爱豹爷,她也不怎么自爱,总的来说,她是一个自我麻痹、随波逐流的人。只有在面临生死时,她的情绪才会露出一点波动,对欧阳意诚恳哀求。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能理解你是为了自保,但我不能原谅。”欧阳意说,“你助纣为虐,害死了肖大姐,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女孩,你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上天的恩德。如果你奢求更长的生命,就该拿点什么来换,比如你的情报……”
玲玲听完,整个人都吓呆了,因为她听出欧阳意明显的杀气,她完全相信,如果拿不出有用情报,欧阳意会毫不犹豫命令身边的少年取她性命。
即使最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她,此刻在欧阳意面前也说不出任何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