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柏川回来了,将一支口腔温度计塞到我的嘴里。
我叼着温度计,口齿不清,却还忍不住说话:“这支温多(度)计,你也用过,我吃了你的口水……”
“我擦过。”顾柏川面无表情打断我的话。
我闭上了嘴。
房间陷入安静,只剩下墙壁上挂着的钟表秒针转动发出极轻微的响声,城市的夜晚很安静,我久违地感觉到疲惫,于是脑袋一歪靠在了顾柏川的肩膀上,我感受到他在我脸颊下方的身体骤然一颤。
“让我靠会。”我说。
顾柏川没有再动了,他由我枕着,然后就在我感到意识快要脱离躯体的前几秒,我听见他说,如果同性恋的基因在千百年来都没有消失,那么他更愿意将其看作是一种同异性恋相对的社会分工……
云里雾里,他讲的话就像是生物老师那个老头在课上讲的“催眠曲”,很快我就听不清他说的,沉沉睡了过去。
我很少生病,这一发烧就烧了整整三天,陈敏逼不得已回家,冷着脸在厨房给我煮粥,一边骂我“整天在外面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学别人喝酒不生病才怪”,一边拿上饭卡去服务社买了罐黄桃罐头给我。
等我完全好起来,也就到了毕业旅行的时候。
说是毕业旅行,其实更像是游学,因为老师也会跟着队伍。
这是我们学校的一项传统,一部分原因当然是为了巩固同学情谊,另一方面原因是一般应届毕业生会有百分之四十左右选择留在本校高中部,所以,说是毕业旅行其实也是为了给未来的高中打一打基础——所有的分队不再按照班级,而是年级混排,通常情况下是两男两女,完成一些游学任务。
这项活动是自愿参加,本来我是不准备去的,但纪从云软磨硬泡,说是她想去,而且这次游学又是去的国外,平时陈敏和黎正思没机会亲自带我出国。
于是,我和顾柏川收拾好行李,跟着大部队上了飞机。
窗外的景色很好,我看了看手上的分组名单,上面排给我和顾柏川的两个女生我并不认识,纪从云跟我说不用担心,她会找这两个女生换组,换到我们这里……结果确实是换了过来,但还连带着另外一个女生也换了人选。
冯盼盼换到了我们组,我发誓这事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偏偏顾柏川在我耳边咬牙切齿问:“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不要招惹她吗?”
我本来还觉得有点不妥,听他这么一说,又故意和他抬杠:“那你又没同意跟我在一起,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他没话说,权当没听见,闭着眼睛在我旁边假寐。
我本来是存着要倒时差的心思,没打算睡,在旁边又是看漫画,又是翻人家飞机里带的时尚杂志,翻了半天,因为实在是太无聊了,结果一闭眼也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被顾柏川怼醒的,他掀开我旁边遮光板,探过头来,让我看外面的日出。
这是我第一次在飞机上看到日出的景象,更加准确地说,我觉得我们应该飞行在昼夜分界线上,飞机的尾部还是夜的深蓝,而前部已经变成了极为浅淡、甚至有些偏红的粉色。
顾柏川离我极近,扑面而来全是他身上那股肥皂水的味道,窗外的景色再迷人也不再能吸引我,我盯着他的耳廓,突然在上面咬了一下。
第43章 93-94
飞机降落在南半球一座临海而充满水汽的城市,日光充足,虽然是冬季,但是气温仍旧处在二十多度,阔叶树伸展着绿叶,街上的行人穿着单衣或仅仅披着一件薄外套。
我跟顾柏川说,这里像是春天,换来他跟我讲什么季风什么暖流,好像那个会敲着教鞭在讲台上高谈阔论的老古董……他这人太不解风情了,我想,干脆对他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纪从云和冯盼盼跟在我们后面,不知道女孩子间的友谊究竟怎么产生得如此之快——这才不到一天,她俩已经好到喝同一瓶饮料了。
我想自己给顾柏川塞到嘴边的奶茶,又想起刚才在飞机上轻咬过他的耳廓……我感觉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
话又说回来,我对他做出的事情已经远超过男生之间的普通友谊,他没有避开,更没有大叫着骂我是个恶心的东西,这是不是说明我们之前真的还有可能呢?
我不知道,也许他是有一点喜欢我的,又也许他只是不愿意就此跟我闹翻,导致我们形同陌路吧……毕竟我们之间的感情很复杂,不单单是朋友这么简单,因为自从我记事起,自己就已经和顾柏川熟识。可以这样说,他的身影填满我至今十五年左右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