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倒灌(65)

“什么?”

他突兀的一句话,既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也对刚才的“奶茶风波”避而不谈,我疑惑地抬起头,努力转动大脑,回想起刚才的篮球赛。

也不知道这算是心有灵犀还是什么,总之,我在几秒钟之内就反应过来,他真正介意的原因——我向纪从云掀了自己的衣服。

“奶茶本来是给你买的,但我没想到纪从云也在。”他又忽然跳转话题。

“是应该给她。”我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算了,我之前跟都萨木约好了,我先回趟篮球场。”

我其实没有和都萨木约好,校队今天也没有训练,但是我不能再在顾柏川面前待下去,我怕我忍不住会问他,他之所以会因为我在纪从云面前掀衣服感到不快,是不是因为他喜欢纪从云。

我沿着操场的红色跑道一路往前走,走了整整五圈,在此期间回忆起许多往事,大部分只是一些零星的细节:比如我们初次遇到纪从云的时候,顾柏川拒绝纪从云帮我擦药,并且还不嫌麻烦主动帮我抹了药;再比如,他跟其他女生基本没有交流,唯独跟纪从云关系还算融洽,我和纪从云拌嘴的时候,他也总是会跳出来做“和事佬”。

我不是没有过大胆的“邪念”,比如顾柏川做出这些不符合他性格的事情,不是因为纪从云,而是因为我。

可这样的念头一经出现就被我残酷镇压,我不断提醒着自己顾柏川所信奉的达尔文进化论那套——我不应该对此抱有幻想,又或者换一种说法,如果我有了这样的幻想,只会让现实变得更加不幸。

我有过很多幻想,包括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幻想过随年龄的增长,黎正思会逐渐多回几次家,多看看我这个儿子,而陈敏同志也能将心思多放一些在自己的丈夫身上,而不是每天盯着我的过错大发雷霆。

这些曾经的幻想在时间面前好似琉璃瓦片,不堪一击,逐渐我开始明白,幻想之所以被称之为幻想,重点并非在于充满主观能动性的“想”字,而在于后面这个“幻”字,新华字典上给它的解释是:相互欺诈、迷惑,引申为虚无的或不真实的。

这足以概括我对顾柏川的想法了。

可有的时候,理智是一方面,冲动又是另一方面的事情,所以即便我将事情反反复复、抽丝剥茧地分析彻底,我还是没有办法抑制住自己内心的躁动,我好像一直在期待着什么,又一直在因为什么而失望。

当我勉强从混沌中抽离时,夜幕已经降临这座城市,负责锁操场的职工大爷举着手电筒往我脸上照。

“哪个年级的小子,怎么还不回家?操场要关了。”

我抬手遮住眼睛,什么都没有跟他说,快速助跑到操场外沿那圈铁网上,然后手脚发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负责看管的职工面前,表演了一次翻墙。

“哎!好好的大门不走,你这小子干嘛呢!”他就像是被挑衅了的老狼,在我身后怒吼,却由于年老体衰没办法追上来。

我一边跑,一边叫嚣道:“操场你锁不锁,对我来说都一样!”

他还在我身后喊着什么,我已经听不太清楚,我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在马路的人行道上狂奔着,眼前是一栋又一栋的居民楼,随着我的跑动,南北走向的宽阔道路在我眼前不断展开。

奔跑是另一种窒息,肺部不能被氧气充盈,大脑就不会思考那些乱七八糟的、费时费力的东西,我只能听见风从耳畔掠过,有很多行人,有很多汽车,还有脚下坚实可靠的土地。

陈敏走了之后,北京对我来说就是一座太过洒脱的城市,这里赶路的人很多,没人会停下脚步管束一个行踪怪异的少年。

我跑到四肢酸软才停下,坐在马路牙子上思考今天晚上究竟去哪里比较好,我锁定了韩奈他们常去的台球厅,那片城中村里近来又开了一家烧烤店,每天烟熏火燎招待客人,冒着泡的啤酒和高热量的肉类,高盛阔论的顾客和穿着围裙的老板娘。

韩奈他们带给我的,是一个跟顾柏川毫无干系的世界,我不能说它让我有多快活,却在某些时候很适合让我逃跑。

所以,当我看见都萨木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时,我产生了一种怪异的割裂感。

我在他身后的桌子上坐下,接过老板娘递来的油乎乎的菜单,眼神却无法从都萨木的背影上挪开。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旁边的男生是谁?为什么明明是四人桌,他们不对着坐,偏要坐在同一侧?

“同学。”老板娘叫了一声,将我从各种疑问中拉离,“就你一个吗?”

我点了点头,拿过马克笔,在菜单上随便点了几根烤串,又要了一瓶桔子味北冰洋,目光还是没能从都萨木身上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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