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跟她说。”我点了点头,“你只管放一百个心,好好准备你的考试,以后发达了不要忘了我。”
纪从云埋汰我,说我什么时候都非得要开个玩笑,又说,她其实对这次考试也没有多少信心。
“只是,我不希望让那些不看好我的人看笑话,有理想就应该去追,是她们自己放弃了,选择更安稳的生活,又凭什么嘲笑我去追逐想要的东西。”纪从云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也是顶儿亮的。
不得不承认,我们三个在某些方面总是很相似,也许正因为这样的原因,我们才能相互扶持一直从几岁走到二十几岁。
就这样,我开始和纪从云错开时间前往医院陪护。
最开始,纪母因为和我不算很熟的关系,对我的态度多少有些生疏,既不敢使唤我干事,也不怎么开口同我聊天,一开口就是“麻烦你”“太麻烦”“不用”之类的说辞。
到了后来,我来的次数多了,她的病情也在慢慢好转,我们之间的话题就多了起来。
“我记得你们小时候还一起去逛过庙会吧。”她说,将来看望的人送的橘子推到我的手边,“你也吃,不用光给我剥。”
“是,还有顾柏川。”
“顾柏川……顾家的孩子。”纪母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忆起来,“当年顾、杨两家为了晋升的事情闹得暗流涌动的,阵仗还挺大,我还记得当时顾严就是因为这件事走的,不过,后面他家从商之后,发展得也很好,反倒是杨家……”她说到这里,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道,“我同你这个小辈说这些做什么,反正都过去了。”
我知道她在说什么事,虽然那些都是大人之间的纠纷,但谈起来就不免让我又想到了顾柏川……他,怎么样了?
正当我这么想着,又听纪母开了口:“顾柏川这孩子也是个争气的,只是可惜了。”
“您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吗?”我发问。
“你妈没有跟你说吗?”纪母颇感意外。
自从有了出柜一件事之后,陈敏和顾严之间的联系就断了,直到今天,陈敏虽然不再揪着我的性向不放,可也不再我跟前提很多顾柏川的事情,我知道是她心里面那个坎儿还没过去,于是也不再上赶着触她霉头——毕竟陈敏有一点说的是对的,哪怕我了解了顾柏川身上发生的一切,我还是没有办法帮他任何,我能做的只有保持安静,至少不在他的事情处理完之前,给他添乱。
但纪母既然已经主动提起,我当然也没有不听的道理。
“听说是训练的时候出了一些意外,他替队友挡了爆炸物碎片,炸伤了脚踝,现在正在考虑申残,也不知道是不是准备退下来。唉,这孩子,当年学习成绩那么好,好些人都跟顾严说,让他把孩子送到清北去,做个高材生,非得要送去军校,我也不是说军校不好,可是……”
“申残!?”我瞪大了眼睛,几乎没控制住自己从凳子上跳起来,“我妈不是跟我说,不算太严重吗!”
纪母被我吓了一跳,愣怔道:“是,确实没有一开始以为的那么严重,只是往后的行动可能不太方便,也不知道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呢。”
再一次见到顾柏川,已经是2021年的春天,那会我在网上接了一单摄影外拍,跟着一对年轻的情侣在公园里赏樱花。
说来也巧,这间公园距离顾严家并不远,因为这地方距离市中心比较远,环境好,但是平日里来逛公园的人并不多。
那对情侣也是看上了这些优点,故而来这里想让我帮忙拍一组汉服照。
“你们俩再离得近一些。”我说,手里头举着单反,从取景框里看着构图,“别那么僵硬,只有我在而已,动作自然一点。”
女生向男生那头靠了靠,笑得很灿烂,但是男生的动作一直很僵硬,大概是因为本来就不经常拍照,而如今被女朋友拉着拍照不说,还穿得是很出挑的宝蓝色汉服,这让他浑身更加不自在。
他们两个在协调上起了点争执,我拍不下去,于是只能拿着照相机在旁边晃悠,美其名曰“取景”,实际上是为了缓解在场的尴尬。
别的不提,这公园里的景色确实很美,春天的时候,土坡上开满了粉色和白色的樱花,微风一吹,樱花的花瓣就随风飘落到碧绿的湖面上。昨天刚下过雨,空气清新,闻起来有一种干燥的微甜,就像是兑了水的甘草。
我举着相机,四处乱晃,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闻到了空气中一股似有似无的皂香味,那味道如此熟悉,闻到的同时我就看见了在湖边坐着的那个人影。他正坐在樱花树下,背影笔挺,不知道在看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