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鼻子里冒出了鲜红的血,我思绪一晃,这才找回理智停了手。
那人躺在地上的贱样和当年的杨辰一模一样,一想到杨辰,我就想到了九九——我向来不愿意这样揣度别人,然而在某些神经不正常的人眼里,不管是什么样下三滥的手段,只要能报复、恶心到那个比他强的人,他都会不管不顾地去做。
当年,我揍了杨辰,他弄死了我的狗,而如今,我不知道我跟这个人结怨,他会不会再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
我冷静地从地上起来,那神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人也很快从地面上爬起来,他口中骂着“操”,对着我满口喷脏,几欲挥手又被李信铭拦住,于是他又叫嚣道:“黎海生,你以为自己有点背景就能在学校横着走吗!你个恶心的同性恋,你们同性恋浑身都是病,早晚不得好死!”
“别瞎说了,这是说什么呢。”李信铭用眼神瞄我,生怕我再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来。
我的拳头捏得发紧,指甲几乎要扎进肉里。
我不知道他又是从什么地方看出了我的性向,而他的这番针对到底是因为我的性向还是什么别的理由……总而言之,发生的一切都能将我轻而易举激怒,但这次我不打算再像小时候那样处理事情。
“你说完了吗?”我的语气中带着寒意,“说完了,就他妈把自己那张臭嘴闭上,不要让我再听到第二个字,不然我接着揍你一顿,谁拦着都不好使。”
那人在我的目光威压下,终于闭上了嘴。
我摔门而出,一个人冲进冬夜的冷风里,外头有好多大一的新生成群结队的回来,他们脸上浮现出笑容,而口中正在谈论关于元旦晚会的事情。
我这才想起来,原来又到了新年。
我一个人徘徊在学校外的天桥上,俯视下方车水马龙的街道,汽车的尾灯像是一缕一缕冲向远方的红色,从我的眼前掠过。不知道为什么,我盯着头顶那轮泛着黄的月亮,突然非常想念顾柏川。
在没有他的日子里,我还是打了架,唯一不同的是,因为我知道不会再有一个人拖着我、替我收拾残局,所以学会了自己克制自己的愤怒。
我开始学着做一个成年人,开始变得像他……可是,我依然很想他。
我知道,在我和都萨木的感情日趋平稳的时候,我实在不应该再做出什么背德的行为,但我在那一晚就是无比希望能够听到顾柏川的声音。
第87章 177-179
当手机里他的声音传来,我鼻尖酸得几乎要落下热泪。
我们沉默着,任由彼此的呼吸声随电磁波穿越千里,就仿佛我们还在彼此身边……在荒诞的青春戏剧里,饰演那对手执白玫瑰与利刃的爱侣。
明知道这通电话来之不易,也许是顾柏川好不容易抽出时间跟我通的电话,又也许下一刻他就可能会被叫去紧急集合,我却迟迟未能开口,因为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到最后是顾柏川先打破的沉默,他说,黎海生,新年快乐。
泪水在我眼眶里打转,还没流下就已经被北风吹得冰凉,北京是一座这么大的城市,里面有几千万的人,在新年的时候万家灯火都闪耀着,远处还能看见广场上亮起的激光……可是少了顾柏川的新年,我没办法做到“新年快乐”。
我避开了关于“新年”的话题,突然开口道:“顾柏川,等到再开春的时候,我就要二十岁了。”
顾柏川没有回话,于是我继续说了下去:“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总觉得二十岁,是一个足够顶天立地、能独自面对生活的年纪,可是,我现在当真要二十了,却不觉得自己和从前有什么变化……我在大学没有交到什么体己的朋友,也没有成为成绩拔尖的那个,更没能变成你所期待的,有理想、有自我的人,我浑浑噩噩过日子,就像是地铁上每一个步履匆忙的人一样。
“我总希望自己能像跟你说的一样,有一个新的开始。所以,我找了一个合适的人,谈了一场顺利且平淡的恋爱,到最后发现我其实并没有多喜欢他,而答应和他在一起,好像也变成了一件错误的决定,我耽误了他,也耽误了自己……就像你说的那样。
“今天,我又被人指着鼻子骂恶心的同性恋,我依然愤怒到不能自已,动手打了人,我不知道明天这件事会发酵到什么地步,也不知道这件事又会给我带来什么后果,我现在就站在天桥上,等着一个审判。
“顾柏川,二十岁了,我依然一事无成,甚至有的时候,我觉得人生已经能看到尽头了。我会变成小时候自己最看不起的大人,找一份看得过去的工作,爱一个差不多的人,然后度过平庸的一生,跟装在罐头里的沙丁鱼没有区别。”可是我不想做一条罐头里的沙丁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