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念我的老朋友,顾柏川、纪从云、都萨木、韩奈,甚至于是牛佰万或者袁小方等人,与其说是恋旧,更不如说是我不安于孤独,总是想要找回曾经的热闹。
但是,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顾柏川去了另外一个遥远的城市,纪从云有了她自己在戏剧学院的生活,至于韩奈和牛佰万……我是在出了高利贷那档子事的三个月之后才联系上韩奈的,他跟我说了句谢谢,然后又说,那天的事情导致牛佰万被拘留了几天,他家里人知道了,将他带回了老家。
“你知道吗,我也是那天才知道,牛佰万的真名其实不叫牛佰万。”韩奈的声音在电话里稍微有些失真。
我问:“那他原本叫什么?”
“牛二万。”韩奈说,“听说他爸是在麻将桌上听到他出生的消息,刚好摸到一块二万,就这么起了……后来他自己不喜欢‘二’这个字,就对外宣称改了名字,给自己起了个‘佰’,意思是以后总要出人头地。”
我没说话,总觉得这名字的由来令人觉得好笑又无奈。
“海生啊,你知道吗?我那天晚上回家仔细琢磨着这件事,我就觉得,人和人的差距的的确确存在。”他叹了口气,接着道,“有些人家的小孩,连名字都是赌徒在牌桌上瞎诌的,而有些人家的小孩,生来就是要天高海阔的……大概是真的不一样吧,我们。”
他话里有话,我能听明白。
顾柏川从来料事如神,儿时他一句“不是一路人”,直到我成年才一语成谶……也不知道他从前答应我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早就算到我们之间的结果。
自从那通电话之后,我和韩奈再没有联系过,偶尔我还会在朋友圈里刷到他,看他现在正在工厂里做工,闲下来的时候,也喜欢学着文艺小青年跑去河边的景观灯旁边,凹个造型拍拍照。
最开始是和一帮兄弟,后来就成了一个女孩,长得没有多漂亮,但是那双眼睛圆溜溜的像是会说话。韩奈在朋友圈文案里肉麻兮兮地喊人家宝贝,又说以后非她不娶,各种土里土气的情话塞满了朋友圈,生动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热恋中的青年”。
我给他点了一个赞,鼻腔里总觉得酸溜溜的。
我曾经也在年少的时候爱过一个人,也曾想为了他对抗世界,但是我或许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在朋友圈里挂起他的名字,喊他一句宝贝了。
无疾而终,好像是对我们之间最妥帖的形容。
第80章 165-166
仔细想来,如今还能联系到的朋友就剩都萨木一个,我本来正琢磨着得空给他发条微信,却没想到先等来了他的电话。
“你小子可以啊,高考完了也不知道主动联系我,咱们哥俩好聚一个。”都萨木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线,这让我顿觉轻松几分。
我跟他汇报了一下近来在大学的事情,又道歉说暑假的时候出了点事,不是故意不联系他的。
“怎么了?”都萨木一如既往的敏感,在听到我说“出了事”之后,他立刻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我在他刨根问到底之前,抢先道:“等咱们俩出去的时候再说吧,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周五,你周五有课吗?”
“没有。”
没有课的时候,我们寝室通常会起得很晚,但是碍于学校距离市区实在挺远,我起了一大早,蹑手蹑脚洗完漱,口袋里揣了个手机就出门去了。
十一月,北方的冬天总是干燥而寒冷,街道上大多都是上班族,步履匆匆,我将身上的棉服裹得更紧了些,吸溜着鼻子走在冷风里,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天空是雾蒙蒙的,但这些都不太能影响我的心情——和老朋友会面总是令人期待。
想来高三一整年我都在准备高考,也没怎么和都萨木联系,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有没有谈到新的男朋友,篮球上面有没有什么精进。
上班时间由郊区去往市区的地铁上总是人潮涌动,远远望过去都是黑压压一片后脑勺,人挤人,我努力缩紧自己的身体,避免碰到旁边的人。这种画面总是会让我联想到沙丁鱼罐头,丧失头脑的咸鱼躺在拥挤的罐头里,而产生这些联想的同时,我的鼻腔里几乎都能闻到那股浸满了盐水的腥臭味。
小时候总是会坐着阿鹏哥的车出行,甚至那会还夸下海口,以后也会请来自己的司机,顾柏川当时是怎么说的呢?他好像说,黎海生,就凭你现在这副德性以后不去给别人开车就不错了。
当然,我知道他这句话里没有讽刺阿鹏哥的意思,只是他这人就是嘴巴很毒,而之所以在长大之后没有那么令人讨厌,完全是因为他变得更加寡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