璨璨的星海缀着祂的衣袍,得几分偏爱的已坠入茶盏,作了其间一轮圆月。
但祂晃了晃茶盏,水色潋滟,款款漾开,圆月又倏地破碎开来,化成了漫天的星子。
天上地上的星星那么多。
没有一颗是祂等的那颗。
*
小姑娘仰头等了师尊许久,仍未得到回复,略带疑惑地歪了歪头,又飞快地端正了仪态,乖乖巧巧地望着祂。
鸿钧方才收了视线,无悲无喜地道了声:“随你。”
不出意料的,小姑娘笑逐颜开,明艳灼灼的容颜更盛几分。她尚带着几分青涩稚嫩,与不谙世事的天真,却无人可否认其出落得倾绝。
但更让祂瞩目的,是她所拥有的,这昆仑玄境少有的鲜活。
鸿钧漫不经心地想着,凭借这点,稍加纵容也是无妨的。
太上、浮黎松了口气,姿态放松几分。
浮黎略一欠身,冷肃的眉眼转过几轮晦涩:“幼妹顽劣,无意冒犯师尊。”
鸿钧可有可无地颔首,便见浮黎直起身来,重新将玉宸纳入他的羽翼之下,是庇护的姿态。
懵懵懂懂的小姑娘笑得天真无邪,伸手轻轻地扯了扯浮黎的衣袖,转而牵上他的手。稳稳的,透着一股安心的气息。
浮黎一怔,垂下眸子,不知想了些什么。他复而抽出手来,将她小小的手拢紧。
一侧的太上若有所思地瞧了眼弟弟妹妹,思量片刻,笑道:“此事本因我而起,谢师尊宽厚。”
清风朗月般的青年眉眼疏阔,身姿挺拔,他静静凝望着鸿钧,又轻声问道:“师尊此次前来,可是为了异动?”
他略一停顿,神情自若地与鸿钧对视,坦然道:“之前时空法则突然产生动乱,似有银光铺天盖地而来,其势辉宏。弟子本意掐算因果,无奈才疏学浅,未得半分讯息,反倒受了反噬。”
“若说全无消息,倒也未必。”太上笑了笑,“命数诡谲,星轨偏移。此番异动过后,洪荒众生命运竟落入迷雾之中,有以新易旧、改天换日之态……”
他言犹未尽,目光中已染上深深的忧虑。
鸿钧不答。
祂冷寂的眼眸里湮灭了远古混沌的光影,映着太上镇定从容的面容,又轻轻掠过浮黎,最终停留在玉宸身上。
小姑娘被三方目光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被浮黎拢紧的小手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又被兄长稳稳握住。
紫衣的尊者踏着脚下薄雪,走到她面前,仍是淡淡的神色。祂轻轻俯下身子,轻描淡写地取下了那枚发坠。
玉宸一颤,茫然地唤道:“师尊?”
她下意识想伸手去探自己的长发,又倏忽睁大了眼。
在鸿钧手中的发坠不复之前的纯粹,若隐若现的灰雾无处藏身,显出痕迹来。那抹暗沉的灰,似时光长流中夹缝里潜藏的恶意,试图探出一角。
鸿钧微微用力,灰雾被迫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只得匍匐起来,又死死地拽着发坠不放。
浮黎神色骤变,隐有惊怒之色。
太上上前一步,惊疑不定地问道:“这是何物?”
发坠折着渐落的日光,熠熠生辉。
分明是温暖的色调,却无端掺入了透骨的冷意。
鸿钧端详了它许久,抬起了那双冷寂的眸。祂没有看向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却偏转过头,隔着滔滔的岁月,真真切切地「注视」着通天。
红衣道尊一瞬间仿若毛骨悚然,来不及做出应对,耳畔便响起了祂不带情绪的,漠然的声音:
“当归。”
简短的两个字,法则无声运转。
灰雾翻腾起来,仿佛能听见其未尽的哀嚎,该是极为凄厉的惨叫。
通天模模糊糊地想着,再度睁眼时,辉宏的星海落入他眼中,脚下是水晶铺成的道路,蔓延万里,不知去向。
一切同他来时一样。
“但……”,他发出一个单音节,神色凝重地朝着星辉再度伸出手来,星云黯淡几分,像是要聚起之前的威势,又带着几分虚张声势的意味。
通天垂着眼眸,突然嗤笑一声。
他负着手,漫不经心地往回走。
濯濯的星光坠入云端,跌跌撞撞地溢散开来。粲然的金色亦失去了原有的光辉,收拢了明黄的色泽。
黑暗再度降临,又是新的一朝。
*
“通天?”低声的呼唤萦绕耳侧。
他恍惚得睁开眼,元始冷淡的面容出现在眼前。似是发觉他醒了,元始又蹙起了眉,带上点不耐的语气:“怎么去了那么久?”
玉清道尊随着时日渐长,压抑不下的担忧下一秒便要井喷而出,化成声声数落。
于是接下来,便当是他与兄长的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