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着不耐将他带去主殿。
隔着铺满整个玉虚宫地面,反复折叠延伸变量的阵法,与数不清的幻术杀阵,通天瞧见了玉宸。
猫猫呆了一瞬,毫不犹豫地松开猫爪,想要从浮黎手中跳出去。
浮黎迅速地按住他,低斥一声:“安静!”
可是,如何安静呢?
她安然沉睡在距离天光一线之处,任凭莲花于风雪中摇曳,漫天的星辰被圣人截取了一角,留在玉虚宫中。
沉浮不定,飘摇如火中粟栗的命轨,连带着微弱到近乎虚无的呼吸,无时无刻不在让身边之人如堕深渊,手脚发凉。
通天猛然回头,大声地喵呜了两声。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带着满身的迷茫询问浮黎。
“你也不知道吗?”他却这样问。
浮黎松开了他。微凉的霜色拂过他眉睫,圣人的眼眸里出现了长久的空白。
通天轻巧地落在地上,仰起首,观察着周围的景致。
“这些东西……?”
浮黎低哑着声音:“是「玉宸。」”
他轻声道:“玉宸是由什么组成的?由无限广袤的银河中始终燃烧着的群星,由一线天光与无限的奇迹,由代表着一切始末的混沌青莲,由自昆仑山脉拾级而上,看不到终点的飞雪……”
“她自这些东西而来,也当从它们身上得到新生……不是吗?”圣人反问着自己,似是想起了什么,又上前一步,轻轻放下两样物件。
白玉扁拐,三宝玉如意。
会有用吗?
通天沉默了两秒,琥珀色的眼眸里流动着金亮的光,他闭上眼试图呼唤着什么,下一瞬,青萍吧嗒一声摔在猫猫身前,依赖地蹭了蹭他的爪子。
通天低头衔起自己的剑,缓步走到近前,将之与扁拐和如意放在一起。
红花白藕青荷叶,扁拐如意青萍剑。
最相似,最熟悉。
仿佛原本就是一家人。
浮黎轻轻笑了一声,却不知自己在笑些什么。
“原来,这就是抓住一线生机的感觉吗?”
他低下头,冰雪莹华般的手指落在这三件证道圣器上,慢慢流连而过,忽而收掌入袖,目光中流露出几分隔世的疏离。
“通天圣人之道,同吾妹可是相仿?”
猫猫仰首,冷静地回答:“别无二致,几近如一。”
浮黎微微颔首:“此道艰难,若本座以己身向圣人相求……”
通天却是提前打断了他的话,甚至微微带出半分不解:“二哥何出此言?”
浮黎低眸看他,眼里波光微沉,如见月落苍山,照孤白人间。
半晌,他方道:“此界为此界,异域为异域。”
“那又如何?身处两个世界,就做不了异父异母的亲兄弟?”通天歪了歪头,理直气壮道,“我还等着二哥许我自带家业,嫁与阿宸呢!”
浮黎:“你便当真不怕死吗?”
通天只道:“若是怕死,又如何敢与她结此同心之好?我总归要见您,迟一些,早一些,无碍大局。”
“好,好得很。”浮黎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死死攥着手指,竟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该气吗?玉宸早已开口替他承担了大部分火力,妹妹明明白白坦言相告:已有心悦之人。
是她动心。
不去寻罪魁祸首,难不成来为难旁人?
可是……便这般纵容其行事……他忍了又忍,脸色铁青。
通天已经熟练地退后了一步,体贴地开口道:“此事不如稍后再议,如今,还是先想办法促使她平安渡过此劫。”
浮黎冷笑一声,恨恨道:“她自己的道,她自己难道渡不了吗?当初便不该纵容她……”
“终归是担心的。”通天垂眸,“无论大劫小难,总是恨不得替她去承,好教她一生平平安安,无病无灾。何况,还有魔道在后面插手,谁知道其间又有多少变数。”
浮黎冷淡地看着他,通天真诚地抬头,又唤了一声二哥。
“所以说,二哥,让我去吧,我是真心想陪她一起。”
浮黎:“……”
怎么就,怎么就突然,反客为主了呢?
玉清圣人很茫然,玉清圣人很痛苦。他是真的很想把这只妄图拐妹妹的通天喵给丢出去啊!
他颤着手,气息隐隐有些不稳,仿佛在自己的本心和超我之中艰难地挣扎。
退一步为人,进一步为圣。圣人圣人,如何能凭一己之私,枉做了……他所不齿之人。
“你有把握?”
通天坦然:“没有。”
“没有你就敢去?”浮黎再度被气笑,“你们这些上清是不是存心想把我气死?”
“自是不敢。”通天火速摇头,轻声道,“对此道的理解与感悟,我与阿宸不过是伯仲之间,说不上谁更深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