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夜夜,每时每刻,每分每秒,痛苦从未消失,甚至愈演愈烈,直将他逼入疯魔之境。
所以,鸿钧放纵了他,师尊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入魔;天道暗示了他,是威胁也是警告,倘若他真的跨越雷池一步,恐怕最先来诛杀他的,当是祂们二位。
他俯下身来,向她靠近。那把匕首的尖端,亦随之陷入血肉之中。
玉宸的手前所未有地颤抖起来,几乎拿不稳这剜心剖腹的利刃。
很不可思议。
浮黎漫无边际地想着,甚至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玉清浮黎圣人从未奢求他妹妹能回报给他同样的情感,但……也绝不允许她毫不在意,站在涯岸之上,纤尘不染,万劫不沾,徒留他一个人于无望中沉沦。
“阿宸,你看着我。”
他唇边含着温和的笑意,目光贪婪地凝视着她绝望的眼眸,心脏微微紧缩,泛起隐约的疼痛,不知是因为心疼她此般模样,还是恶劣到极致的,窃喜。
“不是幻境,不是错觉,是真的,我。”
玉宸无声地落泪,眼眸里透着清晰可见的痛苦。
浮黎抬起手,手指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眼角滚落的泪珠。
他当然不会忘记提前清理掉手上的鲜血,所以,重新呈现在圣人面前的,仍是他百转千回,始终难忘的容颜。
“阿宸,你爱我,你输了。”
他终于笑了起来,像是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分外满足地弯起了眼眸,却又透出一种莫名的冰冷与残忍。
也许,这一局,又是他赢得了胜利。
上清,上上之清,至清。
作为世间最温柔的神灵,她能说出的最为残忍的话语,也不过是想他去死。
可他不惧怕生,也不畏惧死。怕只怕,她从不在意,任凭他去死。
你看,纵使是和截教那万万人相比,同她一手养大又一手培养成才的亲传弟子们相比,他这个兄长,在她心中,也并不是毫无地位、毫无意义……对吧?
玉宸忽而停止了颤抖。
像是被某个字眼触动,她轻轻阖上眼眸,又挣扎着睁开,灿烂永驻的晨星落于她眼中,始终明亮,光辉无限。
浮黎一直注视着她,此时不由微微一怔。
玉宸抓住了这个机会,反手将匕首抽出。鲜血淋漓地从他手掌上涌出,伴着猛烈翻涌上来的痛楚。
他自是毫不在意,却在下一瞬,骤然收缩了瞳孔,露出了愤怒至极的神情。慌乱与怨恨一同涌上,衬托得他此时此刻,如同凡间祈福所用的壁画上,那面目狰狞的恶鬼。
“玉宸!”
浮黎低沉地呵斥一声,抬手强行打掉了她转手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匕首。却早已迟了一步。
她动手时太过于干脆利落,连一点反应时间都不愿意留给他。
可是生死之间,本就只有一线之隔,谁又愿意留给她,这微不可求、渺若尘埃的生机呢?
浮黎冰冷的视线落在她白皙的颈项处,那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是他平生所见,最为触目惊心的一笔。
含怒的、压抑着恨意的眼神,令玉宸不由后退了一步,又摇摇晃晃地跌坐在地上。
视线的焦点已然开始模糊不清,她却歪了歪头,笑了起来:“哥哥。”
浮黎的手上再度沾满了鲜血,却再也分不清,是他的血,抑或,是她的。
“你错了。”
她叹息道,失去焦距的眼眸仍然美得惊心动魄。一字一句,若惊雷,若骤雨,笃定至极:“分明是,你爱我,你输了。”
“哥哥,是你输了!”
她笑得固执又肆意,泪水又控制不住地落下。圣人茫然地向着眼前的天地伸出手,挣扎着挪移几步。
她似想唤些什么,却又不知面对这人间炼狱、尸山血海,她理当脱口而出的,是谁的名姓?
浮黎站在原处,眼眸冰冷至极。
万仙阵前的景象破碎开来,又渐渐地凝聚成新的画面。
昆仑。好一个昆仑。仙门十二重,天上白玉京。
*
通天谨慎地从雪地里探出了一个小脑袋,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又不甚娴熟地往前迈了两步,十分不幸地,摔倒在了雪地里。
“喵呜。”
新生的小猫咪痛苦地在雪地里滚了一圈,又振作起精神,继续往玉虚宫的方向摸索而去。
等一下,为什么是只猫?
虽然他确实只丢了一缕神念进来,本体仍然守着玉宸,但是,但是,为什么是只猫啊?!
通天也很想知道答案,当然他更想跟给了他这个设定的人好好交流一下剑法:-D;
可是眼下,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比如:找到玉宸。
高贵冷艳「并不」的小猫咪虎着一张脸,目测好玉虚宫围墙的高度后,轻轻舔了舔自己的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