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潭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拒绝:“不用了,现在还打得到车,路上也不堵。”
樊盛还想再劝几句:“你...”
“再说了,我家里还有个小祖宗没喂呢,粮只留到了今天。”凌潭打断了他。
樊盛只能作罢。夜风拂上面来,让他发困的脑袋有了几分清醒。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趁凌潭还没拦到车,从裤兜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银行卡,不由分说地塞到凌潭手里:“拿着,先别着急拒绝,听我说。”
凌潭简直一脸懵:“你......”
樊盛一脸坚定,丝毫不由得他插嘴:“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你该在穆安安安稳稳的扎下根来。现在我这里也真没太多,这钱你必须拿着,凑个首付,就别住在北城那边了。”
“我...”
“拿着!大不了以后你有钱了再还我!”樊盛不由分说把卡往他兜里塞。
前方车灯一闪,一辆出租车已经停在他们面前。凌潭不欲再与他争辩,于是接下了那张卡,道了声谢,先一步打开了车门。
他让师傅先送樊盛回家。两个人一路昏昏欲睡,直到车开到樊盛家楼下,凌潭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醒过来。
樊盛回过神下了车,跟他挥手道别。
“诶!樊盛!”
樊盛回过头。
“别跟卫重霄说我的事,拜托了。”
“......”樊盛怔了怔,点点头答应了。他最后回了下头,看见透过车窗那人脸上隐隐约约的笑容。
他插着兜往单元门走去,指尖却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赫然是刚才交给凌潭的那张银行卡。
他愣了几秒,终是叹了口气,把银行卡放回了兜里。
凌潭这个人就是太聪明了。别人有什么心思他都能猜到。
他跟凌潭相识了这么多年,也知道这个人表面看起来脾气很好,爱笑,跟谁都能合得来,给别人一种‘他好像很喜欢我’的错觉。其实他是个很不好相与的人。
他的心里对所有人都含着戒备,和别人的往来总交出两分,自己藏着八分。
学生时代凌潭不太爱说话,很内向,樊盛则见证了他一点点外放起来,变成谈笑风生的人气“偶像”的历程。
只不过那人内心最深处的聪明与防备,自始至终从未放下。
但是说他复杂吧,他的心其实又是那么单纯。樊盛心想,我不过是在他遇到困难时拉了他一把,他就把我提到心里极高的位置了。
樊盛从小没受到过什么关爱,父母离婚的早,各自组建新家庭,没有一方愿意养他。他从小周旋在继兄继姐之间,一边努力地学习着自己生活。
他知道在家庭这一方面,他和凌潭有着些许相似的经历。
四年前在凌潭没跟公司谈妥离职之前,他曾帮凌潭回通远照看了几日凌母。
他至今还记得,那个六十来岁的母亲,死死拽着他的手,那力道完全不像个年老的女人,她因衰老而皱缩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尖声叫着:“你还我的儿子!啊!为什么你不去死啊!?”
樊盛其实不知道,“母亲”对于凌潭而言,最后已然成了噩梦般的存在。
——“你能不能别老那么病病歪歪的?”
——“学飞?学什么飞?好好在通远念书不行吗?我生你养你容易吗?天天就知道做白日梦,怎么就不能学着点你哥沉稳的样子!”
——“小渊呢?我的小渊呢?谁把他带走了?啊?!”
父母之爱,是最自然最无法解释的感情。而正相反,有时候父母的偏心与狠心,也是世界上最不可捉摸的一种恨意,像道无解的数学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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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提前得知的排班表,凌潭第一趟航班应该是下午一点。他已经提前在航司内网上做好了飞行准备,就想睡到自然醒。结果还没到八点就完美地被手机铃声吵醒。
“通知你一下...八点半,准时来总部六层会议室开紧急大会...”裴弘幽幽的声音传来。
“...什...么?”凌潭迷迷糊糊的,表示什么也没听见。
“昨天上哪儿嗨去了?快别睡了,知道你家离机场近,我这已经是很晚才叫你了,看我对你多好...所以!赶紧!起床!不要磨叽!!”
...神经病吧?
等等...
开会?
几点到公司?
谁家离机场近?
现在几点了?
哦,八点整。
卧槽,八点整?!
凌潭看着墙上挂钟那直直指向八点整的指针,腾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一边抄起手机怒吼道:“下次有事提前一个半小时叫我!!”
然后他就把电话按了,扔下不明就里的裴先生不管,将手机扔到一边,像火箭发射一样弹进了卫生间。
五分钟后,他已经风风火火地一边奔跑一边系着领带,蹿上车,一脚油门杀出小区,然后那股子飙车不要命的狠劲被无情扼杀在了早高峰的车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