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过往,老狱卒满脸写着遗憾与不忍。
他们二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沉默了良久后,老狱卒收起地上的铜钱道:“我这人没别的本事,就是摇卦摇的准。我见你生得面善,不像是他们口中恶贯满盈之辈,要不我给你算上一卦看看你有没有能脱罪出去的机会?”
谢延卿笑着摇摇头,说:“之前也有人给我算过命。”
“那人怎么说?”
“他说我命生逆纹,年纪轻轻就有牢狱之灾是短命之相,不到二十三岁就要受刑而死。”
闻言,老狱卒磋磨着铜钱的手指停顿了下,抬头看向他道:“你今年贵庚?”
谢延卿笑笑,透过天窗看向外面阴暗的天。
凛冬将至,即将又是崭新的一年。
他叹了口气,道:“马上二十三了。”
牢房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几个锦衣卫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过来,老狱卒连忙站起身相迎。
为首的锦衣卫走到谢延卿的牢房前,打量了他几眼道:“谢延卿是吗?”
“我是。”
“来和你说一声,三法司官员请命要清理反臣逆党,这几日赐死的圣旨就要下来了,你自己心里有个准备吧。”
谢延卿拱手道:“有劳诸位。”
诏狱内关押的死囚不在少数,听闻自己被判死刑后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却还从未见过。
锦衣卫看了他手腕的镣铐,道:“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有,”
“什么?”
谢延卿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能问一下,我家夫人言云衿现在如何了吗?”
*
宫门外,白竹搀扶着言云衿站在正候在那儿等待宫中宣见。
她姑母被禁足慈宁宫,她也已经不再如以往那般可以随意出入宫门。
谢延卿将要被处决的消息下来后,她接连往皇宫里递了七八封拜帖,却都如石沉大海般了无音讯。
言云衿知道皇帝不愿见她,这几天她将为钟太傅修建的祠堂开放,引得京城无数文人学子前来祭拜,更是传承麓安书院精神,招寒门举子入书院读书。
一时间京城上下无人不对言家的行为加以赞赏,短短几日还有许多曾受钟太傅恩惠过的达官显贵自掏腰包供奉香火,购买设备以供更多寒门学子前来学子。
消息传的沸沸扬扬,早已经传到朝野上下每一位官员的耳中。
许多位言官递折子大肆赞扬这一行为,也让朝堂上那些急着推到太后,惩治言家的人一时间手足无措。
谋反之罪依律当诛九族,若是为太后定罪连坐惩治言家,那近来这些前来祭拜和读书的官员学子多有不满。
若是不定罪,太后恶贯满盈手上沾染了无数人命,又难以服众。
言云衿编织了一张大网,将皇帝困在两难之地。
皇帝不想见她也在情理之中。
她已经在宫门处站了四个时辰,方才还酸胀的双腿已经变得麻木没了知觉。
白竹见她面色苍白,又顾念这她怀着身孕轻声劝道:“夫人,要不然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言云衿望着仍旧阴暗着的天,叹了口气道:“再等等。”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宫门处走来一位身形瘦弱的宫女。
那宫女从怀中掏出一款牌递给守门的官兵看后,朝她们走过来道:“言姑娘,我家娘娘有请。”
言云衿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现如今她姑母被禁足,满宫里还能被称作娘娘的顾及只有即将行封后大典的明颐皇后谢禾宁。
在那名宫女的指引下,言云和白竹一同来到了坤宁宫门前。
坤宁宫不愧是一朝皇后的住所,这里比起谢禾宁从前住的未央宫不知要大上几倍。
言云衿在内侍的带领下进入宫殿后,见谢禾宁正坐在正位上等着她。
刚一见到谢禾宁,一直以来都保持着镇定的言云衿再也绷不住了,连忙着急着踉跄上前行礼。
见她身影摇摇晃晃,谢禾宁站起身走过来叫人搀扶住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宫里人多眼杂,原本是想今晚送信到你们言府,可你竟这样心急一直站在宫门不走,我便只好叫人带你进来了。”
这句话一出,言云衿紧绷的神经便如松了绑般,腿脚一软,险些站不住。
她扶着白竹的手颤抖道:“娘娘,您是知道的我夫君是清白的,他是清白的,陛下不能这样对他啊......”
谢禾宁安抚道:“你先冷静一下,陛下自然是知道他是清白的,可无论真相究竟是怎样,他做的那些事证据确凿三法司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大周的律法也不会。”
闻言,言云衿怔在原地,她张了张口试探地问道:“娘娘这样说,是陛下已经打算弃了他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