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掌印话说了一半,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高喊:“阉人!就是这阉人害了钟太傅!”
闻言,在场众学生皆顺着那人指的方向望过去,见福掌印同几个小太监正站在不远处。
一众学生见了这大名鼎鼎的司礼监福掌印,皆怒目而视。
不知是谁最先站起来,高呼道:“奸佞就在此处,我等进谏不成,今日便替天行道除了这阉人,以告慰了钟太傅在天之灵!”
汪埔心道不好。
紧接着见在场全部太学学子群情悲愤,毅然决然地朝他们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将身上能利用的一切扔向福安等几位太监。
汪埔忙命手下的人上前遮挡着,护着人往后退。
谁知这群学生不依不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将人从禁卫军身后拖了出来,一时间无数拳脚集中向地上狼狈躺着的几位太监。
痛苦的呜咽求饶声此起彼伏,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人群中突然响起木棍断裂的声音,紧接着见福掌印双手抱着已经变形的腿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声。
不远处的国子监屋顶之上,徐青芜晃悠着手中的酒壶,冷冷地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老太监狼狈地趴在地上,下半身已经失去了知觉,只能依靠双臂支撑着缓慢挪动。
徐青芜眼中寒意加重,喝完里面最后一口酒,他抬手随意地将酒壶抛了出去,足尖点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夜已经黑透了,这一整日的风波终于将要归于平静。
言云衿搁了笔,将书案上由她复写的几十张供词整理好。
连同她招来书院的十几名学子在内,他们今日一共抄写了三百多张,分发在京城的大街小巷。
此事不仅关系着当朝太后,更是关乎着朝廷的颜面,若是重审便代表着在先帝去世后,指责他生前犯下的错误,轻之动民心,重之动国本,皇帝不会轻易作出决定。
所以只有事情闹大,有更多的人知道当年的真相,麓安惨案才能有重审翻案的希望。
禁卫军的人缴收一张,她便多写一张,终究她会等到朝廷承受不住压力重审案件的时候。
眼见天色已晚,言云衿吹熄了灯,叮嘱了书院的几名学生早些休息后带着白竹踏上回言府的路。
她买下的这个书院离言府不远,马车行驶过半时她撩开车帘看见了东街那家有名的点心铺子。
刚出炉的榛子酥正满街飘香,她想起从前在羡云苑时,谢延卿每每下朝回来都会特意饶路而行,去给她带回来一包热气腾腾的榛子酥。
言云衿突然觉得鼻子间涌上一阵酸涩,她抬手揉了揉脸对白竹道:“我想下去买两包榛子酥回来。”
白竹拿起氅衣,“奴婢陪夫人一起过去。”
她常来这里买榛子酥,老板看见她过来也亲切,笑着说:“夫人来买酥啊,都是刚出炉的就剩下这些了,您随便挑就是了。”
言云衿将仅剩的几包都拿起来问道:“一共多少钱?”
老板伸手比了个一,说:“只有这些了您要就便宜点都拿去吧,近来老朽家中老母身子不爽利,要关店回老家照顾她,估计要好长一段时间不能营业了。”
说完,他拿过油纸仔细的将言云衿挑选的榛子酥包好,一边包一边笑着道:“夫人今日怎么亲自过来了,从前不都是家中郎君过来给您买的吗?”
言云衿勉强扯出一抹笑,道:“他啊,有事出了远门。”
老板系着绳子随口道:“您家郎君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不然守着您这么个沉鱼落雁的夫人,怎么还忍心出远门啊!”
言云衿笑了笑,从钱袋中掏出了碎银子递给老板。
老板收了钱忙将榛子酥递给白竹,道:“好嘞,您拿好吃好再来哈!”
言云衿点点头,心不在焉地朝她们的马车方向走过去。
白竹扶着自家夫人,一路上她总觉得周围的人都在朝她们所在的方向看,不知怎么她突然觉得有些心慌,脚下的动作也快了几分。
“夫人,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言云衿正要开口应和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呼喊:“那个女人就是言太后的侄女,是言太后害死了钟太傅!”
白竹寻声转头,见 一位身穿褴衫读书人模样打扮的青年男子正站在她们身后。
随着他的叫喊,周围人越聚越多,大多都是些学子年纪不大,想来是白日里在顺天府闹事的那一批人。
这些人眼中的厌恶看得白竹有些心惊,她拉了拉言云衿的衣袖道:“夫人,我们快走吧!”
她想牵起言云衿的手,可刚一触碰到却发觉言云衿十指一片冰凉。
周围的议论声四起,其中包含着一些无法复述的污言秽语,言云衿听得真真切切,只觉得这话有些熟悉,像是从前在哪里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