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一头雾水,皱了皱眉道:“公公,掌印不是说让你好好休息,御前那边先不用您过去了吗?”
孙卯一边系着领角的扣子一边冷笑道:“那不过是干爹想吓吓我给我个教训,我可是他众多干儿子里最疼的那一个, 他哪里舍得真革我的职啊。”
“可是...可是今早掌印已经带着杜公公一同去了御前了......”
“你说什么?”
孙卯在原地愣了半晌随即看向他厉声道:“那个杜公公?是不是杜春海那个下贱的东西?”
见小太监点了头,孙卯觉得自己脑中一直紧绷着的理智在顷刻间断裂开。
竟然是杜春海, 竟然真的是这个姓杜的!
干爹是真的要放弃自己了,不仅不让他去御前当值, 甚至还提拔了他一直看不上的人顶替自己的位置。
怎么办,怎么办!
他若还要这么坐以待毙下去别说是秉笔的位置,今后司礼监还能不能有自己的位置都尚未可知。
小太监见他神情变化当即明白是自己说错了话, 连忙找补道:“公公莫急,兴许是掌印顾念您身体尚未恢复想让你好好休养,便随手叫了其他闲着的人跟在身边。等您康健了咱们这司礼监自然还是要靠您来同掌印一起撑着的......”
这话不仅没能奉承到孙卯, 还搅的他心烦意乱。
他扬手打断了小太监的话, 示意小太监退下去。
这小太监也是个有眼力见的, 见势不好撒腿就跑, 不一会儿就看不见了踪影。
人走远后,孙卯备感茫然地蹲下身,双手抱着头靠着墙壁颓废地坐下下来,一动不动。
*
午时,谢延卿从皇帝御书房内出来经过右侧宫道时,见拐角处有个人影在鬼鬼祟祟地晃动着。
通过露出的半截衣角看得出,这人应当穿着的是司礼监有品级的人才能穿的衣袍,几乎是一瞬间他便已经猜想到这人是谁了。
他放轻了脚步走上前,道:“孙秉笔。”
孙卯没想到背后会出现一个人,当时被吓了一跳。
转身看清来人之后方才拍了拍胸口,道:“哎呦,谢大人是你啊,您这走路怎么都没声儿呢?”
谢延卿笑笑说:“我的不是,没想到会吓到秉笔。”
他抬眼朝御书房的方向望了一眼,又说道:“秉笔在这儿站着做什么,怎么不进去?”
孙卯有些尴尬,吞吞吐吐道:“谢大人,奴婢今日无须在御前当值。”
“这样啊...这段时间都没怎么见到孙秉笔,方才在御书房听福掌印说您病了,手上的差事也全都交给杜公公接管,我还以为孙秉笔病的很是严重,今日一见看秉笔气色红润想来也快康健了。”
闻言,孙卯的脸色在顷刻间沉了下来。
“干爹...福掌印真的在御前这样说的?今后由杜公公接手我的差事?”
谢延卿点点头,“的确如此,不过这样也好,孙秉笔您能借着机会好好休息。先前太后娘娘嘱咐说秉笔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和慈宁宫开口便是,万万不能委屈了自己。她老人家最近也是时常向身边人问候秉笔的情况,很是挂念您。”
孙卯木讷地点了点头:“谢大人说的是,太后娘娘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谢延卿笑而不语,
孙卯低头看了看谢延卿手中拿着的红色帖子,问道:“谢大人这是要准备去哪啊?”
“去北镇抚司,过几日就是王爷同顾家姑娘的大婚之日。我是戴罪之人,有锦衣卫时时刻刻在身边跟随着本不应该参加这样的喜事,免得给旁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今日小王爷亲自将请帖递交给我,我想着同徐指挥使商议一下,让我也能有机会去参与王爷的喜宴,毕竟蒙人之恩需尽力为报不是吗?”
这话虽是从谢延卿口中漫不经心地说出来的,但他的眼神却一直紧盯着孙卯。
看向他的眸光温柔又带着坚定,似乎想将孙卯脸上的神情一分不差的捕捉出来。
孙卯愣了愣,随即笑着附和道:“谢大人说的是,您能亲自参与小王爷的婚礼,想必小王爷心中定然是十分欢喜的。那谢大人您忙,奴婢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谢延卿侧开身,给他让出路道:“秉笔慢走。”
孙卯没再谦让,弓着身子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
晌午用过午膳后,言太后不敢久坐,站起身行至窗前望着房檐之上成群结队的大雁向南飞去。
宫里宫外都有了深秋的气氛,院中种着的银杏树树上的叶子一日比一日要少上许多,一晃又是一年。
算起来皇帝登基都已经满了三个年头,从先前刚登基时在朝堂上同的横冲直撞为满朝文武所不看好,到现在满腹算计将百官安抚的面面俱到,这些改变他也才只用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