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她笑着戳戳她,把这人不管是什么想法打断,“往……左转。”
交给陈若安执行,她想了想哪边是左,她以为这又是宋辞的某种游戏,转过身才发现她们已经到了什么样的高度。眼前早已不是石墙,清晨、山脉、城墙和秋天的真谛,这一刻才全部懂得。
更高处注定更加辽远,极目望去似乎山脉都在自己脚下,枫树浓缩成落在草地上的枫叶,洒满万千山河。她是在天上了吧,她想,天空把她们容下了。
风吹过,她听见宋辞的大衣翻折。
宋辞不再靠着石墙,而是走过来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望向远方去。
她牵起陈若安垂在身侧的手,和她共享同一份震撼。
“我每次……看到这些,不同的这些,”她开口,在风停下来的时候,“就会觉得所有想不通的事何必想通。”
她感到陈若安的手收紧了。
陈若安是自己世界的思想家——这一点她们或许一样——她在任何独处的时候思考,三十年就想完了有些人半生所想。但总有想不通的东西,比如现在,比如人不应该能力越高越有选择吗?
如果任何事情都有答案,为什么两种抱负之间找不到平衡点呢?
她想不通,风把她的乱麻吹开。
“是……”她想了想说,“明白了,明白你昨天说蓝天包容一切。”
宋辞轻轻靠着她:“陈若安,你想喊两声吗?
“这里没人,”她说,“只有秋女能听到。”
陈若安转头看着她,这算是一种一语双关吗?
“喊了……嗓子会哑。”她说。
还会吵醒很多神灵。
宋辞笑起来:“说的好像昨晚是你的嗓子在用功。”
这种话说出来,陈若安竟然第一次没觉得赧然。所以蓝天甚至能容下深夜吧,她牵着宋辞往瞭望台里面走,她说什么话都敢讲,要躲起来才不会被笑话。
宋辞由她牵去,跟着她躲起来。
躲在石墙围成的小小空间里,瞭望台用以瞭望,就在这些拱形空间里体现。
“桃花源。”陈若安从箭口往外看。
她们安静地待着,安静地交流。不知道多久之后,陈若安缓缓道:“我好像必须接受这件事了,人只要生活在世界上,就免不了被不平的法则约束。”
能力至上,有能力就蔑视一切,好像越来越行不通。
宋辞看着她,她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因为太想说以至于更谨慎地措辞。
她在陈若安等待的目光中开口了。
“但你的心可以永远自由,”她说,“人只要生活在世界上,哪里都是桃花源。”
她的理论太美,在陈若安心里冲撞个不停。哪里都能是桃花源,对,宋辞就像是打破了一切法则的人。
“不会落俗吗?一直不会?”
风变得小了些,头发不再肆意飞舞,只剩发尾飘飘。
陈若安看着宋辞,宋辞看着洞口之外。陈若安的心在等宋辞开口,等她飘扬的发丝说完前篇。
“不会,”宋辞转过头来看她,“我们永远不会落俗。”
永远热烈,永远浪漫,永远似落日点燃山河,大火一烧便只会沸腾。
她们对视着,这样认真地看着对方在印象里已经遥远。这一刻或许很多个瞬间都涌现,陈若安看着她,从越山到垵山,从公主寺庙到水族馆,从南安到南安……旅程到了现在,似乎早就不再迷茫。
她凑过去,轻轻合上眼。
轻吻就像是,造访前轻轻扣门的手。
宋辞同样闭上眼睛,轻吻之后分开,接着又凑过去,然后拽住衣领或者衣袖,手指缠绕在一起。
她们享受着这一刻,享受触碰,不如说享受触碰间隙内心的悸动,享受结束留白时无需多言的默契。
风吹得人心里发痒。
不会落俗,陈若安反复去想这句话,连同宋辞那双似乎望尽一切的眼眸。
她想到落日了,她觉得一天到这里甚至就已经盈满,然后想到,她竟也曾让落日停留。
宋辞团里是有庆功宴的,不同于研究所,歌舞团的庆功宴办得热闹很多。有家属的带家属,没有的便带朋友来,总之一切秉承着“热闹”的原则,陈若安跟着她来,发现艺术家的宴会的第一法则竟是无序。
大厅里摆着几排长桌,上面放甜点和各种酒,人们在散布其中的圆桌旁围坐,最前面是一个舞台。
无序地喝酒,然后随便点人上台,可那些人路都走不稳,音乐放出来竟然立刻就化身蝴蝶、孔雀或者云和火;一个节目结束便接着起哄,从夸奖和赞叹演变成下一个人的名字。
这是陈若安从未有过的体验,她无比新奇而惊叹地沉浸其中,她深深地爱着这种感觉。